第106章 失言

    姚嗣宗听闻韩琦在泾州大败，询问店家战场详情。店家说道：“战场情形，我也不详知。道长若欲知大战详情，正巧朝廷一位贵官在外面堂中打尖吃饭，道长可与他攀谈攀谈。”

    姚嗣宗听了，便穿戴好道服，一挑门帘，果然看见酒桌旁，坐着几人，当中一位贵官，皮肤白皙，十分文雅整洁。

    姚嗣宗上前打了一个问讯：“贫道有礼了！敢问贵官可是从泾原路韩琦将军处而来？”

    贵官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姚嗣宗道冠道袍，不知他是什么来历，一时竟不答言。

    姚嗣宗笑道：“贫道姚嗣宗，在山东邹平县白云观出家，与延州府范仲淹大人相熟，因病投宿在此处。”

    贵官听了姚嗣宗自述，知道他是场面中人，于是在座中略略欠了欠身子，举手说道：“先生之名，在下略有所闻。既然是范大人好友，逆旅相逢，请同饮几杯。”吩咐店家添菜上酒，与姚嗣宗举杯觥筹相错，叙了一回。

    酒过三巡，姚嗣宗问道：“贵官在泾州，可曾见到韩琦将军？”

    贵官说道：“韩琦大人新败，心情不佳。闻听韩琦将军讲述，宋军自川口败归泾州，沿途阵亡将士妻子父母数千人，纷纷号哭于马前，在路边烧纸为逝者招魂。韩琦将军见状，不胜悲愤，在马上掩面哭泣。众军随之悲哭，一时哀声遍野，惨不忍闻。韩琦将军已上书朝廷，请求自罚。”

    姚嗣宗问道：“韩琦将军胸有韬略，麾下战将如云，怎会如此惨败？”

    贵官答道：“非是韩琦将军轻敌。乃是兀卒使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兀卒因疑心察哥与韩琦将军勾连，故而明里命察哥点集弥药南院诸部，在川口与宋军周旋，他却与张兀暗中密谋，调遣弥药天都王野利遇乞、弥陀王野利旺荣率左右厢军精兵强将，潜出我军背后偷袭。我军无备，深陷重围，死伤无数。幸亏范仲淹大人闻讯，派遣狄青将军率保安军、鄜延路大军来援，韩琦将军才不至于全军覆没。”

    姚嗣宗听罢，胸中一团怒火攻心，他此时醇酒上头，拍案而起，冲口说道：“兀卒、张兀奸诈小人，如此可恶！若天助我，范大人听我之计，必取兀卒人头，往东京宗庙献俘！”

    贵官见姚嗣宗如此大言，不禁愕然。良久徐徐说道：“先生有何妙计，可取兀卒之头？”

    姚嗣宗正欲开言，将弘法大会、毒杀兀卒、察哥之计和盘托出，忽然瞥见座中一人，方口阔面，两只耳垂上各有一只大孔，是弥药人悬挂耳环的习俗，在一旁倾听。姚嗣宗不由一怔，酒劲便去了一半。

    贵官见姚嗣宗迟疑，催促道：“先生快快说来，有何妙策，可取兀卒头颅？”

    姚嗣宗自知失言，于是胡芦其口，遮掩道：“我等文人指点江山，不过是些纸上谈兵的空话，一时气愤罢了。”

    贵官听姚嗣宗不肯说，便不勉强，二人又饮了几杯酒，贵官相邀一同作伴赴延州府，面见范仲淹。姚嗣宗以病体初愈，行走不便为由推辞。贵官听说，起身告辞，带着众人骑马而去。

    姚嗣宗见贵官远去，再一看，也不见了弥药客人，不由得懊悔不已。转念一想，若范仲淹不允毒杀兀卒之计，岂不是自寻不便？不如暂回兴庆府，与路修篁及门人先行谋划，待大事已定，再报知范大人不迟。主意打定，于是收拾行李，付了店家食宿之费，也不去延州，转回兴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