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白妪

    罗汉见贵妇斥退麻魁女兵，正不知何故？只见贵妇站起身来，走到罗汉身边，举起右手，拂了拂罗汉肩上的灰尘。又举目上上下下打量了罗汉一番，莞尔一笑，坐回桌旁，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果酒，看着罗汉，含笑不语。

    罗汉看那贵妇，三十多岁，皮肤白皙，面庞姣好，发梳高髻，头戴真金莲蕾冠，冠插双凤金钗，耳坠两颗大白西珠，身穿一袭茂花闪色右袵交领锦袍，下露缂丝细裥百褶裙，裙摆下垂锦丝穗，脚上穿着一双弯月鱼嘴鹿皮靴，腰间扎着一件花绫鹅绒捍腰，满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一派王家气象。

    罗汉见贵妇头戴双凤金钗，心中思忖：“此人莫非是弥药皇亲国戚……”

    原来弥药虽是大宋西北小族，族中等级却十分森严。除嵬名氏王族之外，百官人等，严禁穿戴石黄、石红、杏黄颜色以及绣团龙、日月图案服饰。女子头冠金钗，凤凰、真龙图样，只准弥药王族佩戴。无论僧民官商，倘若违反，判徒刑两年。

    罗汉见面前贵妇头戴双凤金钗，便疑心她是弥药王族之人。

    贵妇见罗汉望着自己头上双凤金钗出神，便知罗汉之意，于是伸手从冠上拔下金钗，放在桌上，笑道：“这金钗是大宋皇帝所赐，众人羡慕它精巧，我倒觉得它蠢笨。”

    贵妇又望了望罗汉，说道：“听说德师在黑水堡阵前，助大王脱险，不知道使了何等手段？”

    罗汉叉手展拜：“并非小僧之功，这是黑妪国师……”

    罗汉才说了“黑妪国师”四个字，贵妇“腾”的一声立起身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头上翠玉金环“当啷啷”一阵乱响。贵妇呵斥道：“休要提那妖妇！那妖妇有手段，我岂不知？若非当年她施媚术，从白衣师兄房中偷得弥药七术掌中珠，逼得师兄远走青塘城，她岂能坐上国师宝座？我恨不得拿剑将她劈成两半，才解我心头之恨！”

    罗汉听贵妇这一番话，心中暗暗猜出七八成：“莫非此人就是白妪？”

    白妪怒骂半晌方休。又坐下，对罗汉说道：“任她黑妪有多大本事，黑水堡救兀卒大王这件功劳，我偏要记在德师身上。”

    罗汉双手合十道：“小僧不敢夺人之功。”

    白妪摆一摆手，走到罗汉身边，盯着罗汉转了一圈，笑道：“果然是汉地来的和尚，心志清纯，不像这些番僧，一心钻营逐利，浑身臭气熏天，你不要这功劳，我偏要给你。”

    白妪又说道：“如今黑妪被兀卒大王软禁在白高院中，德师可知？”

    罗汉答道：“我并不知。”

    白妪笑道：“我听闻在黑水寨中，黑妪与德师曾有一番密谈，不知所谈何事？能否告知一二？”

    罗汉听了白妪此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白妪将自己绑架至此地，竟然是为了与黑妪争锋。于是答道：“只是叙及清凉山慧通大师而已，并无它言。”

    白妪听了罗汉一番言语，笑道：“我当是何等机密之言。所谓‘入境问禁，入乡问俗’，德师初来弥药，当知弥药风俗，切不可莽撞行事，害了和尚性命。”说罢“咯咯”大笑。

    罗汉听了白妪所言，心下明白如镜，忙施礼道：“全凭白妪调遣，不敢违逆。”

    罗汉话还未说完，只听门外一声喊叫：“白妪救我！白妪救我！”

    白妪吃了一惊，只见一个少女披头散发，闯进门来，一头扎进白妪怀中，大哭起来。

    白妪说道：“嵬宝调皮，又有何事？叫我救你！”

    嵬宝一手扯住白妪衣襟，一手掩面大哭道：“兀卒大哥要将我嫁给宋朝书生，我偏不嫁他！”

    白妪说道：“兀卒这般无赖，闲来无事，又要叫你嫁人！你们兄妹二人，如此令人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