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你是我眼中亘古不变的耀眼星辰。
令和二零二四年,诅咒之王被永远封印,邪恶终于被打败,两面宿傩随着灵狐的鲜血和妖力一起消散在苍茫大雪中。
这之后,一场大雪下了三年。
……
据说最古老的生命诞生在海洋里。
地球上百分之七十的面积都被海洋覆盖,相当一部分人认定海洋是这颗星球上生命的发源地,老实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推测而已,谁也不能确定这颗星球是先有陆地,还是先有海洋。
以上这些话,是国中的时候,生物课老师的大致话语。
就跟先有鸡蛋,还是先有母鸡的问题一样无聊。伏黑惠想。
记忆里有个夏天,热得发慌的夏天,即使被玻璃窗过滤一遍也还是炙热难耐的夏天,喧嚣的蝉鸣也在热空气中挥之不去。
他在一片燥热的空气里昏昏欲睡,从头到尾只记住了一句话——人生活在一颗百分之七十都是海水的星球上,最古老的生命有可能诞生在海洋里。
耳边的蝉鸣逐渐被拉成直线,伏黑惠迷迷糊糊醒过来,屁股底下的椅子剧烈地动了动,视线从模糊到清晰,他眼角瞥到疯狂抽动眉毛的津美纪,他转头,生物老师板着脸,光洁的天灵盖铮亮得能把黑板上的字映出来。
伏黑惠木着一张脸,在生物老师的指示下,乖乖滚到教室门口罚站。
斑驳的树影落满窗台,盛夏的蝉鸣嘶叫不止,金黄色的阳光散满了整个走廊。
伏黑惠偏着脑袋,站在教室门口,愣了很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天灵盖光洁的生物老师,会踹他凳子提醒他的津美纪,教室门口的门牌数字,还有因为开小差被叫出去罚站的自己。
一切都很正常。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黑色炸毛的海胆头。
也很正常。他想。
他这样想着,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很好听的铃声,玲玲铛铛的铃声从走廊的转角处传来,与此同时,他看到四个脑袋从教学楼旁的桐树叶片里探出来,三黑一白。
白色头发的男孩子腰间挂着个手掌般大小的皮鼓,衣襟上别着银铃铛和绿松石,他很高,银白色的头发不安分的翘起来,他胡乱抓了几把,挑着眉毛捏了捏身侧少女的脸颊。
白衣绯红袴的少女蹙起眉,很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她身旁另一个如出一辙装扮的女孩似乎更为年长,眯起眼睛笑的样子很容易就让伏黑惠也想到了自己的姐姐。
夏风裹挟着花香再度扑面而来,隐隐约约间,他闻到了梨花的香气。
伏黑惠的视线落到了那个白色衣服的姑娘身上,她的装束和其他人略微不同,白色夹袄的袖子很长,鬓角别着雪白色的绒花,微风拂过她耳边的青玉坠子,在阳光下反射出很温暖的晕边。
“小梨姐。”白头发的高个子男生用胳膊肘怼了怼白衣服的女性。
“嗯?”她微微侧目,“怎么?”
然后她顺着白发男生的视线回头,目光与伏黑惠相交。
走廊里吹来一阵风,沙沙的叶片回响萦绕在耳际。
室外葱茏的树影摇曳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无垠的天幕中云层翻涌,太阳的光辉落在金属的栏杆上,光芒明亮又刺眼。
“你在……看什么?”那个姑娘歪了歪脑袋,眨了下眼睫。
“我在看你,”伏黑惠听到自己说,“你好漂亮。”
她听到这个回答有些发愣,不消一会,脸颊上泛起一点浅浅的红霞。
金色的阳光浸透了树梢,夏日的晴空底下,满目的盎然葱翠中,叶片婆娑的声音里。
伏黑惠张嘴:“阿璟。”
女孩子顿住了。
他又道:“小梨。”
喧嚣的蝉鸣和树海起伏的声音一点点离他远去。
他继续叫她的名字:“小狸。”
他走了几步上前,然后几乎是跑起来。他向她跑去,伸出手臂,跨越了一千年的距离,拥住了她。
“我很想你。”他说。
我很想你。
……
三年后,东京咒术高专。
三月是绯樱花盛开的季节,随着时间的推移,樱花会从最南边的冲绳一直开到最北部的北海道。
三月的天气似乎还残留着冬季的冷意,校园内小径两侧的围墙上还积着一层薄薄的细雪,伏黑惠透过窗户,看着走廊里兴奋奔走的学生,问:“他们在喊什么?”
虎杖回他:“大概是因为雪停了吧。”
自下而上看到的天空已经不再夹杂任何雪粒,干净明澈的碧蓝下,教师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校长五条悟走了进来。升职看起来仍旧改不掉他不着调的毛病,他带着那副盲人墨镜,语气一如既往吊儿郎当。
这个即将奔四的中年男人拖着一副高中生的腔调拉长喉咙,对着来东京校开会的歌姬老师进行性骚扰:“歌姬你看着他们的样子,真的好像妈妈桑耶——”
“滚!”
“老师好!”
“你好无聊。”
三道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热情打招呼的虎杖悠仁,火冒三丈的京都校女老师,嬉皮笑脸的失德教师,伏黑惠看着乱成一团的三人,有些不忍直视的偏过头去。
生活过的如水一般平静,就好像从不曾有人离去。
她化作一缕风,一片云,漂浮在浩瀚的宇宙中,尘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困住她。于是,在每一个阳光耀目的清晨,暮色朦胧的黄昏里,伏黑惠总是想,如果能再次遇见她,自己会说些什么呢?
他想他会赞美初雪,赞美夏风。因为拂过肩头的雪花清风是她,覆于脸颊的明媚阳光是她,严寒酷暑他们同感同受,他们眼前盛开的是同一簇玉雨花。
她就在身边。
他又闻到一股梨花香。
“是你吗?”他轻声问。
我知道是你。
“惠。”
他听到五条悟在叫他。男人摘下墨镜,那双苍蓝色的瞳眸和湛蓝色的天空交相辉映,随后,他指了指学校操场旁的老桐树。
树下有只正在扑蝴蝶的白狐狸。
“像不像她。”五条悟笑。
太活泼了……一点也不像。伏黑惠想。
歌姬老师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伏黑……”
“嗯。”
“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
不过虎杖,老师们,你们知道吗,其实在我心底,一直相信他们都还活着。
小狸,七海,钉崎,那些许许多多被时光掩埋的人——
他们活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虽然不能再见是那么的寂寞,可我相信,他们也不会忘记我们。
就如同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一样。
在那个不知名的地方,他们终于能卸下所有的重担。
自由的,再一次展开全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