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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地上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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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一步步走到主火索端口时,慢慢转过身,对着黑乎乎一团,完全看不清的三千斤炸药包方向,双臂张开,嘴里发出拟声:“砰!”

    已经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务邪,高吭的声音格外响亮,双臂高举,五体投地。

    每一个炸药包边角豁口,都伸出长长导火索与主火索连接。这主火索就是一管拇指粗细的精制火索,它的最大特点就是一个字——长。

    这条长达十丈的主火索配药均匀,捻活精细,燃烧匀速(亲测),外裹油纸防潮,更置于一条用十多根超长竹子套在一起的保护筒之内,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使竹筒内的主火索与潮湿的地面隔绝。如此,主火索的燃烧将一直在竹筒内进行,干燥而安全。

    由于从长安出发前,并无关于地道的详细资料,无法预制主火索。所以张放特地派出火药组捻索技术最好的两个匠人与扈卫队员同行,一起潜入夜郎。等拿到详细数据后,就在鞠季的别院里,现场现捻主火索,以保障质量,达到最好效果。

    半柱香是制捻老匠给出的大概燃烧时间,即从点燃那一刻起,直到爆炸,大概半柱香左右,刘枫必须牢牢记住这个时间。

    因为从这个储藏室到地道出口,足足有二百步之远。通过计算,最少得十丈长的火索,才能保障点火的人安全逃出地道并跑出数十步安全距离。

    神话,就是这么来的。

    “竹神降临!天兴夜郎!”

    “竹神降临!天兴夜郎!”

    三千斤炸药,共三十包,每包一百斤。所有炸药包都是层层厚布包裹密封,外裹三层油纸防水。三十包撂成一个金字塔形,在最底部还铺着木板隔开湿泥,洒上石灰吸收潮气。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异象,失声大叫:“竹神!是竹神!竹神显灵啦!”

    没有人能透过烟雾看到面具后面翁指的表情,那笑容是如此诡异与得意。

    他手里握着一只薄如蝉翼的囊袋,袋里装着五枚鸽蛋大小的夜明珠,他检查所借的光源,就来自这一囊主人所赐的夜明珠。

    在历代耶朗咒唱仪式上,屡屡出现竹王归灵之灵异事。而竹王归灵的标志之一,就是这句开场白:“武米兴兴,洛举扬扬,撒骂蒸蒸,金竹汤汤。”

    三十根导火索,如同藤蔓,缠绕在粗粗的主火索上,而套住主火索的竹筒,节节相连,一路漫延。竹筒表面或沾了湿泥,或被土壁渗出的水浸湿,而密封其中的主火索,安然无恙。

    台下诸酋无不惊叹,然而真正的异象在后面。但见弥漫的浓烟不断翻涌、聚合,慢慢地,竟然凝聚出一个模糊的人像……

    尽管地道比较潮湿,又下了一天雨,但火药毕竟是火药,能不打火把尽量不打火把。夜明珠的光源并不强,相当于一囊萤火虫的光度。不过,既然车胤能囊萤读书,那用以照明欣赏也足够了。

    台上原本抽风似地翁指(在诸夷眼里这是竹神附身)突然停止,两臂伸出,双掌向外猛然一推——那动作,像极内力高手打出超级掌力一样。

    武米,洛举,撒骂,金竹,是夜郎人经历的四个王朝。夜郎是个独立于中原的文明,据传有上千年历史,所以同样摆脱不了改朝换代的规律。从最早的武米夜郎,到现今的金竹夜郎,贯穿了整个夜郎历史。

    刘枫一步步朝地道口走,他每一步跨得都很均匀,仿佛在丈量竹筒(主火索),嘴里啁喃道:“半柱香、半柱香……”

    这会,完全不知自己正坐在火药桶上的务邪及诸夷君长,正陷入竹王显灵的狂热中。

    “这是……竹神!”

    这一刻,所有人都匍匐在地,诚惶诚恐;这一刻,没有人去计较,这张面孔是不是他们天天祭拜的竹神——如此巨大而威严的面孔,怎可能不是神?

    随着与夜郎同一条心的二十二邑君长此起彼落的呼应,其余原本摇摆的、中立的,甚至不满的,也在这狂热氛围里,震憾心神的神迹之下,心惊胆颤伏拜于地,兴不起半点反对之念。

    务邪这会也暂时忘却了汉使脱逃的不顺,目瞪口呆望着那巨脸,脑海里浮现昨夜翁指对他说的话“竹神一定会降临”。一时间,不知这异象是翁指的手段,抑或真是神迹……无论是那一种,眼下的景象,都是他最想要的。

    “竹神显灵!”

    每二个、第二个,比传染还快,所有人都看到了高台上空翻滚的烟雾凝成一副巨大面孔。这副面孔有两个眼窝,有鼻子,有阔唇,有高额,甚至连轮廓都能看清……随着烟雾涌动,面孔轮廓也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清晰时五官宛然,模糊时仿佛随时逸散。那种奇异的动态感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那感觉,就像时常看到天空的云层,幻化成各种具象人物一样。

    台上的巫汉们也以同样姿势,双臂高举,五体投地。

    热闹一阵后,随着张放一声令下,数十扈从一齐动手,割开炸药包边角,勾出导火索,一一连接在主火索上。

    刘枫并未坐守黑暗,他在细细欣赏着这数月来的心血结晶。

    “竹神降临!天兴夜郎!”

    完成这最后步骤,经过张放、刘枫、羽希检查,确认没问题后,所有扈从步履轻快有序撤离地道。最后,黑暗的地道里,只留下一个人——刘枫。

    这句开场白没有半点文采可言,纯粹的俚语。这很自然,因为所有的受众,诸邑君长,全是目不识丁的俚人。简单直白,才是最好。

    的确,这一刻,哪怕那张面孔像极村口的二傻子,那也是神!

    ……

    刘枫就是执行点火引爆的人。他必须要在这里耐心等待,等到主人与兄弟们全部撤退到预定地点,然后发射三道旗火,见讯即爆。

    众人正莫明其妙时,七个大鼎突然轰地一下,火苗蹿升老高,同时七股浓烟喷起,转瞬间就将整个高台弄得云里雾里,人影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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