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石显的末日
又过一日，岁末最后一天，天气冷得足以将人冻成冰砣，于恬一大早，就抱怨连声：“少子你这是怎么回事？一大早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这天可是要冷死人……”
风雪中，张放与石显互相拱手。
“送谁？谁那么大面子，要劳富平侯和我于侍中相送？”
“臣匡衡（张谭）劾长信太仆石显、长乐詹事牢梁、少府令五鹿充宗、御史中丞伊嘉、太仆丞陈顺……”
府室之内，青琰正将近日收集来的情报向张放一一汇报。
张放听到这些谶语，哑然失笑，若说这些是民间自发的谶语，鬼都不相信吧。
“知足？何解？”
“当然是见证我没拔剑砍人啊。”张放从车窗探出脸，笑吟吟道：“上不上车？冻成冰砣可别怪我……”
“再低十度也冷不死人，相信我，我试过……哦，你不知道什么是‘十度’……这么跟你说吧，在西域，这点气温刚够热身的。”张放穿着厚裘，拉着裹成棕子的于恬，朝马车走去。
“……石阉任中书令时，窃取先帝信任，戮害大臣、擅专弄权，朝野怨愤已久……”
“少子……”于恬轻轻碰了下张放，虽然张放没说来干什么，但他在来时路上已感受到这位发小比阴冷天气还森寒的杀气。此刻见到石显的模样，不由得怜心大起，示意张放不要太过份。
此语一出，原本脸色就很不好看的刘骜，再也忍不住，愤然击案：“宣长信太仆石显、长乐詹事牢梁、太仆丞陈顺入殿！”
“送行！”
若干时日之后，长安闾巷又有谶语“伊徙雁，鹿徙菟，去牢与陈实无贾。”
“万章……”想起那个以身当之、毅然断腕的家伙，即便张放与此人颇有龃龉，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确有这个时代特有的那种重义轻生的豪客风范。
人事变动安排完成之后，照例询问：“诸君可有奏本？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张放看了一眼王凤，这位名符其实的朝堂一哥稳坐不动。正当张放暗自琢磨王凤会怎样处理时，但见前排诸臣之首，两个人先后站起，向丹陛上的刘骜致礼。
王凤没说错，张放翌日上朝时，尚书令宣布了新的官员人事变动。
百官耸动，张放瞠目。居然出动了这两位，王凤这能量果然……
“少子，怎么你跟石君房说话时，神情语调都是怪怪的，那石君房也透着古怪……”
“禀公子，石显将出京。昨日他曾将家中床席器物数百万值之物，欲以赠万章，章不受。其宾客问其故，万章叹言‘吾以布衣见哀于石君，石君家破，不能有以安也，而受其财物，此为石氏之祸，万氏反当以为福邪！’其宾客无不服而称之。”
二人笑着走进客舍，只有于恬在后面一脸困惑的摇头。
当纷飞的雪花停止之时，张放与于恬再次出现，张放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而于恬的表情则是满满的惊悚。
张放淡淡截断：“不，我认为你能想得到。”
两位大臣弹劾了一大堆，最后，祭出重量级一击：“三辅闾巷有谶语‘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累累，绶若若邪！’。此三人之恶行邪举，童妇皆知矣！”
“呵呵呵呵，想不到啊，最后来送我的，居然是富平侯……”
“当然是大人物——前中书谒者令、长信太仆，石显石君房。”
原河东郡督邮苟参，准其辞官，但耐人寻味的是，同时又把他调入京师，任上林令。这官不大，但却是天子近官。很显然，这是皇太后王政君幕后发力的结果。
“盯牢石显，他一出京，立刻通报，不管我在做什么。”
一个是百官之首的丞相，一个是原帝师、现在的御史大夫。这二人联袂上奏，顿时引得百官侧目，连天子刘骜都谦和还礼，语带尊敬：“不知丞相、大夫有何本奏。”
“臣张谭有本奏。”
“诺。”
诏令随后下达，石显、牢梁、陈顺被免职为庶民。五鹿充宗因为本身就是有名望的儒者，与其余三个阉人不同，所以只被免去少府令之职，远远打发到辽东玄菟郡任太守。御史中丞伊嘉，也贬为雁门都尉。
张放亦笑：“石君想到哪去了，我不用带扈从，只带这个……”说着抬抬手，就见渠良将一壶呈上来。
“这大冷的天，我们这是要上哪啊？”
“因为，我原本要让他发癫的，而现在……”张放笑着收口，抬抬手，“走了，回府围着火炉温酒吃。”
“让你当个见证。”
“臣匡衡有本奏。”
两辆轻车，在风雪中驰出长安霸城门，来到灞桥西面的一家客舍。在这里，于恬见到了正准备回济南老家的石显。于恬上次见到石显时，是两个月前，那时的石显两鬓斑白，但发顶还是黑的，面皮也还算光滑……没想到再见这位曾权倾一时的大人物，竟是白发萧然，满脸褶子，恍如一下老了十岁。
张放淡淡笑道：“古怪么？那就对了，他应该知足了。”
……
被石显在背后阴了一把，严重威胁生命，要说张放只是把他撸下去就算完事，那也未免将他想得太过仁慈了。石显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干了，这个人要付出的代价，远不止丢官、结束政治生命那么简单。其所做所为，已超出张放的底限，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原大司马许嘉，“家重身尊，不宜以吏职自累。赐黄金二百斤，以特进侯就朝位。”嗯，这位算是光荣致仕了。
至于少府令五鹿充宗与御史中丞伊嘉，早已出列，摘冠伏首请罪了。
“什么？！”于恬原本一只脚已踩上车，闻言顿住，脸上写满惊讶，“少子，你……你这家伙打什么主意？”
“酒啊……哈哈哈！富平侯盛意，石某却之不恭了。”
“什……什么见证？”
结局已无悬念，朝当三位大佬一齐出拳，石显及其党羽不被当场揍死已属幸事。
车骑将军王凤，升任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右将军王商，升为左将军；谏大夫王尊为司隶校尉……张放也因循行河东之功，获得首个官职，光禄丞。这是个千石职官，主官为光禄勋。九卿之一，掌宫殿掖门户，主管宫廷内的警卫事务等。这里同时也是候补官员集中训练的地方，相当于中央储备干部。以后张放的职务就多了一项，宿卫宫廷，当然是轮值的，本质跟后世警卫差不多。
石显哈哈大笑：“富平侯不带扈从，莫非是要亲自动手？这可不明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