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关 雎
“关关雎鸠……”
不一会，山上传来脚步声，三人神情一振，正要站起，一个雄健的身影出现。三人互望一眼，又坐了下去。
青琰冷冷道：“若是我，非让那两个混蛋见血不可。”
昆奴说完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这位君侯，当真能……”他做了个煮食的动作。
这位也是熟人，班沅君的驭手兼护卫——昆奴。
渠良问道：“食材送上去了？”
画中的班沅君，身体端正，执笔泼墨，神情专注。身后立着苹儿，少女的目光迷朦，不知是看画外山水，还是画中山水……
初六后来将此事禀报公子，得到赞赏。不过，想起那王柱一脸恨意与张商平愤怒的样子，他心里一直不踏实。
班沅君谢过，刚饮一口，目光为匣子里一物所吸引。
班沅君也受这种观念影响，不过，在这幅画里，她看到的，不是什么匠气、匠技，而是难言的逼真传神，这给她一种很新奇的感觉。更何况，这是他亲手绘制，别有意义，弥足珍贵。
“画得倦了，来，尝碗冰镇绿豆汤。”张放打开冰鉴，白气涌出，揭开厚布巾，露出一个小瓦罐，用勺子盛了三碗绿豆汤，分别递给班沅君与苹儿。
今日轮到初六护卫，而渠良则是驭手，至于青琰，则是张放特意安排。主要是考虑如果班沅君主婢有什么特殊需要，比如贴身护卫啥的，青琰便可派上用场。
初六看了青琰两眼，苦笑摇头，他也知道，青琰只是心情不好，在说气话而已。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上回与王府的冲突，初六已长进不少。知道长安不比塞外，有些事，一旦见了血，就不好收场了，他不会再给公子惹麻烦。
班沅君放下汤碗，接过了——一本书。
班沅君拿着画板，反复看着，眼睛闪闪，充满好奇。她从小学画，擅山水，也擅人物，但从没见过用明暗法来绘画人物的。汉代绘人物，多以白描为主，人物趋平面，立体感不强。最重要的是，受黄老及儒学影响，古时绘画追求神似而非形似。所以大多数情况下，画家笔下的人物与临摹对象的相似度，其差别等同于真人与身份证照之比。
张放回长安已经一年多了，恶补了很多古代知识，更成为了朝堂站班一员，他对这个时代上层的思维，有所了解。所以他不会认为自己从后世带来的东西，就一定会引起这时代人们的惊叹拜服。椅子如此，绘画亦如此，千万别想多了。
张放这样说并非不自信，实际上他知道这样的画法并不合潮流。古人绘画，重意不重形，追求神似而非形似。张放这种西洋素描法，在古代文人眼里，那是匠人之技，匠气十足，登不得大雅之堂。
山顶三人，风情无边，山下也有三人，却安静沉默。
张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了笑，取出来一递：“这是送给你的。”
“张君总有奇思妙想。”班沅君笑吟吟翻开书本，扉页跳入目帘便是《诗经》第一诗。
没错，这是大汉第一本线装书，虽然只有薄薄十数页，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是张放昨夜用裁好的纸张装订成的线装本。线装书并无技术难度，只要见过，很容易就能制做出来。之后再亲手摘抄了十几篇《诗经》，做为送给班沅君的礼物。
青琰、初六、渠良。他们三人，是今次扈从。
初六轻吁口气：“难说，上回我看那王公子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初六望着昆奴消失的背影，对青琰、渠良道：“我也跟去看看……”
班沅君脸蛋腾地红了，便如此刻即将沉下的夕阳……
果然，这种新奇独特的书本，引得班沅君欣喜不已。
“张君这种技法甚为奇特，不知师从何人？”班沅君虽觉这画风与自幼所学相左，但确有独特之处，她很好奇，会是什么人教他这样画法。
班沅君认真道：“我当然不会给别人看。”这可是她的肖像，岂会轻易显露于人前？
那人点头：“送去了，小主母吩咐不用帮忙，在山下守着就好。”
渠良笑了起来，与青琰互望一眼，道：“公子之能，绝对超乎你的想像，你的小主母与她的侍女有口福了。”
所谓冰鉴就是古代冰箱，春秋时期就有了，通常是青铜所制，隔以木框，包以厚布，置冰于其间，能较长时间保持食物新鲜且有冰爽感。当然，能用得起冰鉴，并有地窑藏冰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家。
张放采用素描法，但用的却不是碳笔或铅笔，而是大小不同的几支毛笔，画出来的效果，近似于钢笔画，却又比钢笔画柔和。浓淡相宜，明暗对比，俨然一副黑白肖像。
所以在第二次与王柱、张商平发生冲突时，初六直接一箭射中了王柱的头巾，令其巾落发散，王柱当时差点尿了。这一箭打掉了王柱的锐气，也吓坏了张商平，万没料到初六竟敢动真格，最终二人还是带着家奴灰溜溜的走了。
昆奴直摇头，正想说什么，蓦然抬头朝院门处望了一眼，侧耳倾听。少倾，对三人道：“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一声怒吼传来。
青琰还是老样子，一身男装打扮，腰围具带，插着十二口飞刀，神色清冷。初六的弓箭囊俱放在脚下，弓没有上弦。渠良本就脚跛，在东庚烽燧之战时又落下一身伤，更在西极之地受了寒气，身体大不如前，脚已经半废，走路都得拄拐了，基本上已丧失了护卫职能。
苹儿接过一饮，身心透爽，眼睛弯成月牙。
……
“自个摸索的，无师自通。今日玩得开心，即兴之作而已。”张放并无自得，看到班沅君又将画卷起来，打算收藏，提醒道，“你们自己看看就好，别乱拿给别人看。”
初六也提着弓箭囊站起来。渠良失笑道：“这天都快黑了，难不成还会有张、王两位公子跳墙进来登山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