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他怕死了

    加山死了，死的心不甘情不愿，也死的后悔。他后悔打了败仗，但也后悔割破了自己肚皮。

    已是早上八点，仍不见英士中队和保安四营回来，封锁线没听到枪声，也不见有零散鬼子二狗子跑出来，加山感到不妙。山林到底有多少八路，至今仍未可得知。英士中队极可能中了埋伏。

    一仗就损失三个中队，只能以死谢罪。加山吃了早饭，也洗了澡，然后跪在座布団（坐垫）上，把一块干净的布，塞到自己嘴里，以免划破肚皮的时候，喊出疼的声音。

    这样很丢人。

    他握着短刀，刀尖对着自己肚子。勤务兵刚磨了刀，闪闪发光。刀尖也特别锋利，刚接触肚皮，就感到了疼。

    勤务兵走了出去，卧室内就只剩下加山。他喊出妻子名字，随后用力把刀捅进左边肚子，猛然向右划——刺痛直顶脑门，他却不敢拔刀，那样会更疼。他蜷缩着，向左侧躺在地上。

    越来越疼，已无法呼吸。此时，他发现自己不是真正的勇士。看着肠子流出来，和血水一起落到地上。他忽然怕死了。他也知道，即便被送往宪兵司令部，接受审讯，也不一定就被处死。

    求生欲望，让他不由张开嘴，吐出叼在嘴里的布，喊了勤务兵。

    勤务兵跑进屋内，一股腥臊味扑鼻而来，又看到加上流出体外的肠子和鲜血，还有他那张已经扭曲变形的脸。

    加山刚要喊出“救我”两个字，却疼的一头栽倒在地，疼的昏死过去。

    勤务兵没动，又轻轻走了出去，又轻轻关上了房门。加山已经告诉了勤务兵，他要剖腹自尽。

    门外，井下一郎脸色阴沉，双眼无神，呆呆地站着。他也觉得加山该死。

    十天打了两仗，全是惨败，昨天夜里更败的叫人揪心。一个中队被全歼，一个中队被打残，英士中队、保安四营至今未归，保安三营、五营遭受重创，丢弃一半武器——

    加上上次战斗，损失皇军已超过280人，小林龟山指挥安平皇军、保安军，与山里八路打了两年，损失皇军也顶多是这个数目。

    不仅如此，那些武器又落入八路之手，又几乎再拉出一个独立大队。如此罪孽，加山就该死。

    二十分钟后，加山睁开了双眼。他就要死了，临死前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让他苏醒过来。这也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他又喊了勤务兵。

    这时勤务兵以为加山已经死透，已叫来军曹和士兵，准备给加山收尸。听到喊声，他跑了进去。

    “救我——”加山使出最后力气，说出了这两个字。

    勤务兵探着头，好像没听明白。

    加山瞪着眼，却说不出话来了。

    勤务兵愣了一会，确定是加上在说“救我”，立即跑出去，给医院打电话。

    十分钟后，医生来了。是那位少尉军医，自从被特务连俘虏，又被释放回来，他发誓不再上战场，而是留在医院，当专职医生。

    有时他连军服都不想穿，以此告诉自己，他就是严格保持中立的医生，不管是皇军士兵，还是百姓，甚至是八路军伤员，他都一视同仁，平等对待。

    当他来到加山卧室，闻着像杀猪一样腥臊气味，检查加山时，加山已经没有了气息。这回绝不是假死，血都流干了。

    少尉军医戴上橡皮手套，帮着勤务兵收殓了加山尸体。

    尸体抬出卧室时，井下一郎接到西城岗哨电话，报告说英士中队回来了。

    井下一郎喜出望外，来不及理会处理加山尸体，匆匆骑上马，跑到西门。

    英士中队已经来到护城河边，正往城门走。井下一郎看了一眼，还有大概上百个皇军士兵，只是不见了保安四营。

    英士的脸已超越了愤怒，甚至一句话都不想说。井下一郎问了两遍，他才回答，让保安四营当了替死鬼，不然，都回不来。

    井下一郎没有惋惜，反倒十分欣慰。他和英士想的一样，如果能保住上百皇军士兵，别说一个保安营，就是整个保安团全被八路打光，也在所不惜。

    “加山死了。”井下一郎小声说。

    死了？英士脸上终于露出愤怒，狠狠地骂了一句：“八嘎！”

    加山确实够八嘎，死了也没人惋惜，甚至井下一郎都没做任何保密，而是让少尉参谋左木，通告封锁线，并命令加强警戒。

    对于加山的无能，让黄军士兵知道他死了，反倒可以鼓舞士气。

    城内百姓也很快知道，而对于加山死的时间，却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夜里，有的说是早上，有的说刚刚死。不过百姓们传的津津乐道，还暗地里拍手称快。

    消息从西关交通站传往山里，把加山死亡时间定为夜里。所以栓子告诉正川一郎时，说错了时间。

    这不是什么重要情报，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第三十二师团要采取行动，对夫子山林进行报复。

    收到安平消息，木村兵太郎肺都要气炸。

    加山赴任安平，临行前，木村兵太郎专门叮嘱，先稳住安平局势，再做打算。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告诉加山不要轻举妄动。

    可赶往安平第一天，加山就吃了败仗。当然，怪不得加山，是八路太过狡猾，为惩治皇军扫荡胡集乡，杀光胡集百姓计划，提出用小林龟山和皇军士兵尸体换武器。这种要求，木村兵太郎也不会答应。

    事实证明，山里八路就是狡猾。木村兵太郎猜测，山里八路提出用皇军士兵尸体交换武器，不过是幌子，是给加山挖的陷阱，而初来乍到，又急于立功表现的加上果真上了当。

    对于第二次失败，木村兵太郎分析，正因为第一次失败，让加山耿耿于怀，主动寻歼山里的八路。但这次加山太过愚蠢。

    但木村兵太郎并不想让加山死，而是把他降为中尉，做后勤官。现在兵力日渐紧张，也缺少军官，让加山改任后勤官，也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但没想到，加山死了，木村兵太郎为之惋惜三秒钟，却又开始为夫子山林而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