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骆驼马
第二百九十六章：骆驼马
来回踱步，索尔奇老首领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头脑冷静了下来，隐约抓住了什么，却又感觉隔着一层纱，心中还是有一些疑惑。
在月牙湖草场遭遇的部落绝对不是喀布朵部，如果包围古素禾的部落是喀布朵部的话，还是阿苏冈、忽思里两个兔崽子，那么他们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让古素禾离去，至少会让康麽部将领来答话确认身份，能够带兵的都是部落贵人，阿苏冈、忽思里两人认识大部分康麽部贵人。
就算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阿苏冈、忽思里两人也不会年老痴呆到这个份上，连一个康麽部贵人都不认识。而且，若那支兵马是喀布朵部落的，数千骑兵怎么也会有当年的老兵，不至于连康麽部的旗帜都不认识？
或者阿苏冈、忽思里两人在逃亡中遭遇了什么不测，如今统治喀布朵部不是阿苏冈一脉？或者喀布朵部已经消亡……
索尔奇脑中不断思索着，不知不觉间，额间竟渗出了一层细汗，身体微微一颤，差点就倒落回皮垫子上了。
“阿爸，怎么了？”古素禾急忙上前搀扶一把，害怕索尔奇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对刚刚稳定下来的康麽部绝对是一场灾难，甚至是分崩离析的大灾难！
“老哥哥，要不要叫医师吗？”托拜厄斯脸上也闪过焦虑之色，显然也将索尔奇身体、神态变化当作是身体不适。
缓过来一口气，索尔奇轻轻摆了摆手，给了古素禾一个安心的微笑，又对着托拜厄斯朗声道：“哈哈，我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了，别一惊一乍的，当年我们在战场上都是你帮我拔箭簇，我帮你割坏肉的，需要医师吗？该不会是你这老家伙不行了吧……”瘦小老头给了一个猥琐的笑容，是个男人都懂的那种。
“呸，你这也不看看自己的身板……”看到老安答还能说笑，托拜厄斯也就放下心来，嘴上不服输打算还击：“哼，我每晚……”不过注意到帐内还有古素禾这个晚辈在，才紧急收住了声，否则不知道这两个年纪加起来过百岁的老家伙会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来呢。
三人重新落座后，索尔奇老首领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喀布朵部，你们还记得吧？”
托拜厄斯、古素禾点点头，一人是多年前常常和喀布朵部儿郎并肩作战、大快朵颐的钦达烈老兵，一人是从小听着阿爸讲述钦达烈历史的公主，若说康麽部骑兵是钦达烈之刃，那么喀布朵部就是怛奚之盾，世代效忠于奇雅孛圪一脉。
“我得到喀布朵部的消息了，还是关于阿苏冈、忽思里的……”
“什么？”
“什么？”
古素禾惊讶的是前半句，语气中带有诧异，而托拜厄斯惊讶的则是后半句，语气中带有激动。
“老哥哥，你是说阿苏冈、忽思里那两个小兔崽子？”托拜厄斯抢先开口，也不管阿苏冈和忽思里如今是什么岁数，出口就是小兔崽子，不过脸上那一抹激动之色却迟迟未褪。
古素禾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两片小嘴唇停滞在半开半合的状态，若是刚才有人留意到她的小手，就会发现双手无意识猛地一扯，微微发红。
帐内三人，对喀布朵部阿苏冈、忽思里最熟悉的无疑就是索尔奇和托拜厄斯两人，往昔和喀布朵部一刀一箭拼杀出来的情谊，拿着棍棒、皮鞭教导阿苏冈和忽思里两兄弟的回忆。
随即，索尔奇将自己和阿苏冈、忽思里两兄弟当年关于黄鹿角的趣事简单说了一遍，接着和托拜厄斯一边回忆当年的事情，一边讨论月牙湖草场遇到雄鹰部落和喀布朵部的关系，一时之间将古素禾忘在了一旁，不过和古素禾讨论，估计她也说不出什么，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呢。
耳边回响着赫离最后奇怪的话，古素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最终还是艰难开口：“阿爸，那个年轻首领还留了一句话……”
当初在靠近妥儿川草原边界，赫离看到那把鹿纹匕首，猜测眼前女子和钦达烈人康麽部绝对有着关系，以先祖、长生天发誓，询问古素禾一些问题，如果她给出的答案没有谎言，自己就允许康麽部用正常财物赎回俘虏，甚至直接无条件让开一条路。
得知康麽部躲避纳哈良部的威胁而迁徙来了东部草原，眼前之人还是康麽部公主，赫离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数千帐成建制的钦达烈人突然出现在东部草原，还是出身钦达烈人七大部落之一，完全打乱自己的计划，上有锡达，下有察乌卡，自己这个暗地的所谓钦达烈人大头领第一继承人又该如何面对……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赫离眼前浮现出锡达大叔以前孤寂的身影、见到喀布朵部的欢喜模样，叹了一口气，最终让古素禾顺带回去两句话，后一句还让古素禾向七色雄鹿、长生天发誓，必须看到康麽部首领“喜不自胜……”的模样才能够说出，否则长生天将会降临疫病到康麽部头上。
“黑牧草，骆驼马！”
古素禾的一句话，恍如白日中的轰鸣惊雷劈在了索尔奇身上，将这位历尽沧桑的瘦弱老人劈的不能动弹，甚至劈断声音、呼吸，只见老首领愣在当场，眼睛瞪的老大，瞳孔不断扩伸……
“舅舅……黑牧草……骆驼马”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对话场景浮现在索尔奇的脑海中，那是只有一个年轻勇士和一个少年才知道的秘密，就连尊贵的钦达烈大首领过来询问，那位少年是哈哈一笑。
骆驼马？幅员辽阔的腾格里大草原有没有这种奇特马种，索尔奇不清楚，但是，他清晰记得曾经有一个草原少年在南部草原给一群野马取过这个名字。
对于活在马背上的草原牧民，以马为伴，以马为家，随水草迁徙，一匹骏马往往是家中的重要财产。对于草原部落，战马数量的多少，不仅仅是部落财富的多寡，更是部落实力的关键，否则一旦遇到敌人或野兽群，要靠两条腿在茫茫草原去追或逃，活活累死也追不上或逃不掉。
所以，战马是腾格里大草原上举足轻重的战略资源。
乞迪汗部能够称霸东漠草原百余年，始终屹立不倒，乌河流域草场成批培育出来的上等骏马，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那是乞迪骑兵战力强悍的重要保证。
二十多年前，出外游猎的索尔奇无意中在南部草原一处水草茂盛的河谷地带发现一群野马，凭着他的眼力劲，当下就判断出眼前野马雄壮矫健，绝对是一等一的良种，遂派人捕捉数十匹野马赶回了部落作为配种。
经过牧马官细细观察、测试后，得出的结果让索尔奇大吃一惊，带回来的野马每一匹称得上千里挑一的良驹，配种肯定会大大改良部落马种。
那时的索尔奇还没有继承康麽部首领大位，是一个年轻气盛的草原汉子，特别是亲眼见过乞迪部落的乌河马，心中有着一股不服输的执拗劲，瞬间就想出了一个计划，汇报给了钦达烈人大头领哈么赞，秘密展开了马种培育工作。
挑选康麽部和怛奚部最优秀的牧马人，挑选钦达烈部落上等的马种和捕捉回来的数十匹野马，挑选了发现野马群的那处隐秘河谷，秘密开展马种改良工作，希望在十年后能够培育出成千上万匹乌河马一样的上等骏马，大大增强钦达烈人的军事力量。
那个时候，钦达烈人少主奇雅孛圪·奉倏（锡达）曾经随同索尔奇去过一次秘密马场，因为谷内光线折射，将有些发紫的牧草看成是黑漆漆的，听到索尔奇介绍捕获到的野马可以在一天一夜不进食的情况下连续疾驰两百余里，惊呼“骆驼马”。
若说黄鹿角这件“趣事”，阿苏冈、忽思里可能会不小心透露出去，可是“黑牧草，骆驼马”这个典故，只有索尔奇和奇雅孛圪·奉倏知道，答应不将河谷草场的秘密透露给任何人的奉倏就连自己阿爸都没告诉。
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钦达烈人的真正主人，奇雅孛圪·奉倏这么多年来和喀布朵部一起？
“那个人还说了什么？”老首领带有吼音喊了一嗓子，没注意到自己的状态和平时有着天壤之别。
别说古素禾，就连托拜厄斯都被吓了一跳。
“那个人说会派人在月牙湖草场等着，我们可以……”古素禾还没有说完，就被激动的老首领打断了。
“我要去月牙湖草场，快点安排人马，我一刻都等不及了，要立刻赶去月牙湖草场……”老首领一会摸摸头，一会搓搓手，整个人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老哥哥！”看到老安答有些神神癫癫的，托拜厄斯突然出手，猛拍了一下索尔奇的后背，让他整个人惊了一下，慢慢从亢奋状态中摆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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