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匹夫无罪
出了三爷的府门，罗月把飞雪剑交给了楮，说道：“楮公子，我师兄的剑就先交由你保管……若他真的没死，希望有一天此剑可以由你交到他的手上！”
楮接过剑，将它背在身后。见佳人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轻声问道：“若是段兄还活着，罗姑娘不亲自把剑交给他吗？”
罗月的眼眶有些湿润，强忍着伤心，说道：“我将此剑给楮公子，师兄他若已死，这把飞雪剑也算有个好归处；若是他没死，又不肯来见我们，我不想日夜触景伤情……”
楮轻叹一口气，心道又是一个痴情人。既如此，他也只好收下飞雪。眼下只能等那商贩来了，或许就能了解段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人回到燕子家中，发现曲墨正在与王筌切磋，他们打的不分伯仲，令楮不禁感叹，曲墨的剑法进步比之前厉害了不是一点两点。
燕子和大风看到罗月和楮的心情好像都不怎么好，以为是在三爷那碰钉子了，关心道：“楮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是三爷不答应帮忙吗？”
“黑街那帮崽子，我找他们说理去！”
大风背起刀就要出去，被燕子拽了回来。
燕子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个粗大汉去添什么乱，砍柴去！”
大风悻悻躲到后头去，真就抡起斧头砍起木柴来。
“三爷答应了，只是……”楮偷偷看了一眼罗月，觉得此事最好暂且不提，便转移道：“回头再说这个，王门主和曲兄切磋多久了，看他们好像不只是点到为止。”
燕子撇撇嘴，秀眉挑得老高，无奈道：“他们想全力切磋一回，不到最后不留手的那种，说是看看自己的功夫究竟进步了多少。”
楮将两把剑解下来轻轻放在一旁，然后坐下来倒了两杯清水，给罗月推去一杯，接着开口说道：“这是好事，现在曲兄和任姑娘都已经成为一派掌门人，他们一定得赶紧追上那些前辈们的武功水平才行，要不然怎么能够独立承担重任呢？”
罗月满脸羡慕地感叹道：“曲公子的剑法跟从前相比，简直精妙了好几倍！恐怕我与他交手，都撑不过十招。”
楮忽然想起来罗月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带着剑的，只是后来很少见到她出手，于是好奇地问：“我记得罗姑娘也用剑，可是我好像很少看到姑娘携带佩剑外出。”
罗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不再垂头丧气。她解释道：“其实我并不是主修剑法，我主修的是琴功，可惜内力太弱，无法达到那日在邙山皇陵里，虚妄城用琴音影响众人心智的那个功力。”
楮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说道：“我这有一本内功心法，是上一任鬼谷子游历江湖时收集而来的，刚好与琴功有关，就送给罗姑娘了！”
除去在比武的王筌和曲墨没空关注，三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这年头哪个门派不是把武功秘籍藏得好好的，像楮这样随手送人，未免也太过于奢侈了。
罗月本想推辞，但楮已经把秘籍塞进了她的怀里，根本没给她机会。
“看来要分胜负了……”大风盯着二人的比试，似乎已经接近尾声，曲墨的二十六剑皆已用尽，已无招可施。
王筌趁着曲墨露出破绽，以一招欺身近前，反手勾刀拉住了曲墨的剑。
曲墨的剑脱手而出，被王筌用刀抵住了喉咙，他知道自己败了。
王筌收起自己的刀，与曲墨说道：“曲兄弟，你的剑法与楮大相径庭，他的是简洁精准，而你的是灵动曲折。你的二十六剑还无法变通，遇到寻常人可以与之一战，倘若遇到江湖高手，二十六剑之内无法破敌，说不定你的剑招就被看透了路数。”
曲墨仔细听他讲来，从中吸取教训。他的二十六剑是衡山派的绝学，当初衡山派的创立者凭二十六剑的剑法叱咤江湖，可惜那位前辈突然暴毙，未留下剑法要诀。
王筌毕竟是在江湖高手的前列，他毫不吝惜地为曲墨剖析剑法的不足之处。
“既然你没有得到剑法精要，何不以此为基，创一套新的剑法，这样一来你就不会在死胡同里转圈了。”
王筌的话触动了曲墨，他捡起自己的剑，在一旁空地上独自舞起二十六剑来。
二十六剑看似简单，实际上可以千变万化，曲墨缺的就是让这些简单又零散的剑招连贯起来，并且施展无穷变化，令对手猜不出下一招会是什么。
楮明白曲墨所处的瓶颈，如他之前那样，太多地在意招式的形，而未领悟剑法的意。需要有人帮他一把，好似之前自己与江天旭拼命，豁出一切感悟出来的剑意，最是锋利！
……
皇宫深处，一座清雅小阁中，余幼换上了当初在宫中常穿的碧水桃红百褶裙，静静坐在案前赏鸟。
皇帝知道她平日最喜欢欣赏这些动物，所以给她安排在和风阁这个清幽之处。
“凡所相，皆虚妄矣！”
一抹青色闪过，头戴花旦面具的戏伶在门前的那棵老树下轻轻唱起一段落寞的戏曲来。听那腔调如即将凋零的花，舞动的身形亦如困在囚笼中的鸟儿。
“是你，你竟能够进到皇宫深处来！”余幼想起她是之前在塞外时来见过自己的青衣花旦。
皇宫各处都有禁军重重把守，每时每刻都有侍卫巡查，能闯入到这种幽深之地，可见其轻功不凡。
“公主金安。”花旦欠身施礼，一举一动皆如戏。
“你来这里所为何事？”余幼招她进到阁中，怕她被人看到。若是被抓去，难免要受刑拷问。
余幼并不怕她对自己不利，以花旦这么高强的功夫，若真要杀自己，这四下无人的，大可直接动手。
青衣花旦使着轻功，轻松跃上老树的树干上，紧接着从窗口跃入阁中。面具之下，那双灵动的双眼期待地看着余幼，说道：“为囚鸟放飞而来。”
余幼故作生气，怒道：“胡说，我既已回宫，李千山和庞太师就无法再牵制我，何来囚鸟放飞之说？担心我治你的罪。”
花旦不慌不忙，将一段曾经的对话演绎了出来。
与此同时，皇宫的另一边，皇帝正襟危坐着，看着身前跪拜之人，示意他平身。
“包拯，你怎么突然寻宫里来了，朕交给你查李府的惨案，可有结果了？”
包拯起身站毕，回话道：“臣此次进宫，正是向皇上复命，但……臣不敢言！”
“哦？”皇帝的身体向前微倾，威严肃穆，好似天龙低首，直逼眼前人的内心深处，说道：“包拯，朕命你说出来！”
包拯俯身叩首，毕恭毕敬道：“遵旨！臣奉命调查李府一家惨案，经查证，李府上下皆为服毒自杀！”
皇帝皱起了眉头，疑惑地问道：“你这是来敷衍朕的？先前我看你上奏时，分明说是他杀，怎么现在又成了自杀？快解释来，否则朕治你欺君之罪！”
包拯未敢起身，直言道：“臣待会若是说的没错，皇上是否还要杀臣？”
皇上不怒反笑，说道：“你若说得真相，朕赦你无罪便是！”
包拯听到旨意，这才站起来，轻轻抚平官府上的褶皱，说道：“李府一案，乃是李太傅一手策划！他事先支开府中下人，将得来的毒药投到饭菜中，毒死了一家十口人。”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口供来，面呈皇上，继续说道：“据府中下人的口供，事发当晚，李太傅忽然摆下家宴，让家中所有人一起吃饭，但唯独没有让下人一块吃。按李府下人一众的说辞，李太傅平日里热善好施，吃饭也会叫上家中仆人一起，从未独食，唯那晚例外，此为其中一个疑点。”
皇帝听到这里，不禁打断他，问道：“他们既是被毒死，这毒药从何而来？”
包拯解释道：“此毒我曾询问了诸多太医，还有开封里众多大夫，都说未曾见过，后来有一位江湖侠客来到我的府上，在重新验过被害者尸体后，说是此毒出自苗疆一带，而朝廷中，与苗疆有关系的，只有李千山李大人，还有站在李大人背后的庞太师！”
皇帝龙颜大怒，右手重重地拍在了龙椅之上，扶手处的雕龙仿佛都要被震得腾飞起来一般。他怒目圆睁，对着包拯大声道：“包拯啊包拯，你方才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朕，李府上下乃是自尽身亡。怎的如今又将这件事牵扯到了李千山和太师身上？那李千山可是刚刚才立下大功，成功安抚了番邦。你要是胆敢诬陷功臣，朕绝对不会轻饶于你！”
包拯听后，依旧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但他的身躯却如同一座山岳般坚定不移，其气节更是坚如磐石、不可撼动。只见他不卑不亢地开口说道：“陛下息怒，请听微臣细细道来。李太傅在世时，与太师关系匪浅，此乃众人皆知之事。想当年，李太傅府上曾有一位名叫陈木的客卿，如今此人却已转投太师麾下效命。此外，纵观满朝文武，唯有庞太师曾经涉足过苗疆之地。至于其中缘由，想必只有皇上知道。不仅如此，那李千山的手下便藏有一名来自苗疆的毒师，有江湖侠客可以为此作证。”
皇上犹豫片刻，问道：“那江湖侠客可在？”
“就在殿外！”
包拯一拍手，刘安平站在了大殿之外，向皇帝遥遥一拜。
皇帝挥了挥手，对身旁的太监说道：“宣！”
总管太监高声宣刘安平进殿，殿外侍卫谨慎地搜遍他的全身，以防止他暗藏兵器。
刘安平进殿作证，说道：“皇上，草民与陈木交过手，亲耳听他说是太师派来阻我进京的，且我师弟先前也与他、还有那位苗疆毒师打过交道。”
皇帝揣摩着下巴，问道：“那这个陈木和苗疆毒师何在，你们可曾擒来？”
包拯摇着头，说道：“臣并未抓到此二人，但臣有其他证据，能够证明李太傅是自杀，却又因他人而死。”
“怎讲？”皇帝被他绕的有些不耐烦，让他细细说来。
包拯像是算计好了一般，就等皇上发话，说道：“皇上不妨传太师前来，臣可以与他对质。”
“传太师！”皇帝一声令下，宫中即刻派人去请太师前来。
圣令一传，包拯似乎又恢复了铁面无私的模样，说道：“李府一案牵扯之人甚广，李太傅自杀，实则是为了掩盖真相。事情的起因，要源自三个月前，公主被劫一案！”
皇帝听他细说，面色渐渐阴沉下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内忧外患，朕不想整日惶恐，太师，此事朕就交由你去办了！”
“皇上，此事关系重大，臣保举一人，定能成事！”
花旦唱着戏音，一字一句都在明指当今皇上和庞太师。
“李太傅为人太过于实诚，朕恐他守不住这份秘密，太师以为如何？”
“此事，微臣心中有数了……”
余幼听后脸色苍白，心中传来一阵刺痛。若她想的没错，这几个月来的风风雨雨，多少豪杰义士死去，背后的主使并不是李千山，也不是庞太师，而是当今圣上，她最敬重的父皇！
大殿外传来一声呵斥，庞太师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让所有人都退出殿外。
刘安平看了庞太师一眼，对着皇帝低头抱拳，也缓缓退出了大殿。
庞太师怒斥包拯：“包拯，你这是要陷皇上于不义吗？”
包拯方才说到劫亲一事，正是李太傅所为，但背后主使另有其人。还未将其说出口，就被太师打断。
“包拯只求一个真相，如今大殿之中只有皇上，以及你我二人，难道太师还听不得？”
包拯摘下乌纱，一步一步将其放到皇帝的跟前，痛心疾首地说道：“皇上，您才是整件事真正的主使啊！据臣调查以来收集的证据和线索来看，皇上从江湖各派势力渐大开始，就密谋着如何铲除他们了吧？
可江湖各派常为百姓申冤、抱不平，要如何能在不失民心的情况下除掉他们？
公主和亲一事便是整个案件的导火线。公主被劫，番邦必然震怒，朝廷就不得不查明是何人所为，若此事嫁祸给各派，岂不是就有了一个出兵的借口，让天下人共讨之，共诛之！可惜，此事被偶然路过的鬼谷弟子撞见，机缘巧合地将公主救下，并且识破了嫁祸之计，让众多江湖侠义之士免于一死。
而皇上担心太傅泄露这个秘密，便想要他自己了结，可太傅到底是心善，没把手下人一并赐死。
知情人太多，若都要死，皇上也会寝食难安。此事陷入了僵局，而皇上，也一定知道包拯会将真相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