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白龙啸月
“那还等什么？”柳晓山不耐烦地说道。
巨龙将陈云生和柳晓山送出来神力峰周边五百里，这样便完成了他的使命。它缓慢地落在一座小山包上，在空中一转身，有变回来那个优雅而阴沉的男人。
直到现在陈云生才知道，山下那些村民所言不差，任谁听到这种伟岸的咆哮，也无法和普通的野兽联系在一起。恐怕只有神明才能发出这种气贯长虹，震动山岳的声响。
陈云生点头道：“你如此一说，便有拨云见日的感觉。天元僧所求不过是解开黄金骷髅的秘密。而设置这个秘密之人是当年大战中的亲历者。虽然他已经死了，必然掌握着对抗神祇的方法。将黄金骷髅分散保存，只待来世之人重新开启。”
他的手离开了那个盒子，而盒子“啪”地一声，应声而开，盒中露出一对金色手骨。
“当然是下山。”柳晓山替陈云生白了白龙一眼。
白龙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冷然，他用一种超然的语气说道：“那是你们太孱弱了。这一切在我面前便如同探囊取物，自然的不能再自然，容易的不能再容易。是我高估了你们。”
白龙狂笑了一阵，他指着峰下那黑漆漆的世界，说道：“你以为老夫这些年靠什么为食？撕裂那鸟颈，饮上一口颈头血，美味无比，小姑娘，要不要给你逮一只尝尝鲜。”
“你没事吧？”柳晓山关切地问道。
“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虽然白龙飞行速度极快，迎面而来的罡风却被他的双翅打散，吹到陈云生和柳晓山脸上的已经是弱了无数倍的风。
白龙衣袂挥洒，人已经从洞顶的裂缝跳了出去。陈云生和柳晓山紧随其后。再次置身于久违的月光之下，陈云生感觉恍如隔世。
陈云生颇为郁闷的叹了口气，眼前这位白龙活了十几万年，思维固执的如同神力峰顶那万载的玄冰，他放弃了说服对方的念头。
柳晓山思忖了一会儿，说道：“依照白龙所言，他在神力峰巅等待了十万年。也就是说，他最后一位主人是那个年代的修士。而十万年之前有一场大战，既然那人是修士，就无法置身世外。”
残魂的手指细长，缓慢而有节奏地施展着法诀，对这一切都十分的享受。受制于人，陈云生此时心中倒是一片淡定。如果抱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心，就算面前是刀山火海，恐怕也能存有一丝淡然。
白龙摇头道：“这并不在契约之中。我没必要告诉你，也不想告诉你。”
“你奉主命守卫此地。如果我们取不到这东西，你可以不在乎我们的生死，可是我们取到了这东西，你就要负责送我们下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切都是你最后一任主人的遗命。”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白龙脸上露出纯净的笑容。
看着白龙那欠扁的神情，陈云生不想和他废话，对柳晓山道：“我们走。”
“说说方才发生了什么？”柳晓山半躺在柔软的长椅之上，一派慵懒。
陈云生冷哼了一声，道：“没错，不过，我们差点死在这里。”
“别气馁，我们慢慢找线索，抽丝剥茧总能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柳晓山安慰道。
“我在识海中所经历的时间却长的多，我们拿下这手骨，离开这里再细聊。”陈云生一边说，一边拿起金色的手骨。
陈云生看着对方跳跃的手指，突然发觉了一丝异样。那缕残魂身体的颜色比之前更淡了，随着对方手指每次跳动，他身上的颜色就黯淡一分。施法到最后，他居然能够透过对方的身体看到荒原上那些灰色的长草。
白龙看了一眼天空中三颗血星，脸上露出一抹岁月的痕迹，语调苍凉而悠远，“当年这东西必须被封印，现在却到了解开封印的时候。时间悄悄改变了一切。我曾经的主人预料到了这些，他是个伟大的修士。”
陈云生简单的将识海中发生的事情说给女子听，其中的凶险尽量一笔带过。饶是如此，也令柳晓山改变了坐姿。
“你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封印此物吗？这很重要。”
……
残魂却不再说话，他又打出一道魂法。
白龙问道：“你们打算现在离开还是等明日早晨再走？”
陈云生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了一圈，让他感慨自己的运气委实不错。他躺在识海的荒原之上，任由天空中那个只能释放光亮却带不来温暖的太阳照射。
中年人清癯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淡淡地说道：“垂死的挣扎而已。何必呢？”
“大约一盏茶的光景。”
白龙转身，抖动身躯，忽然跳在半空中，万道光芒在他身上交汇，转瞬之间，一条白色的巨龙出现在神力峰顶。巨龙冲山下爆吼一声，巨大的嘶鸣声撕碎了半山腰那厚重的云层，震得整座神力峰都在战栗，无数雷石鸟惶恐四散飞去。
“我们打算现在离开，不过我担心你的本事是否够大，那些雷石鸟会否将你也撕碎了。”柳晓山不客气地说道。
白龙略显不耐烦地看向陈云生，这个表情表示他愿意接受对方的提问。
白龙并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问问题，转身之间化作真身扶摇之上九霄，一声对月的嘶鸣尽数卸去那份沉重的诺言。
“我更好奇那白龙的主人是怎样一个人。”陈云生道。
穿云舟在皓月下飞行，寒冷的风被飞舟表面升起的一层透明的光膜挡开，坐在舟中的人并不受影响。
可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发展，陈云生发觉自己的生命力并没有完全丧失。也许是因为对方的力量被时间削弱了，也许是因为他的元神过于强大。总之他以极为虚弱的状态活下来，睁着眼睛看着对手施展最后一道法诀。
“为什么不呢？”白龙耸肩道。
就在他拿起金色手骨的瞬间，头顶的洞壁突然裂开一条大缝，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潇洒的宛如天仙一般。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白龙。
“我亵渎了什么？”陈云生大喊。
陈云生猜测的没有错，当中年人打出最后一道法诀的时候，身体的颜色仿佛是透明的。那道红光在距离陈云生鼻子一寸远的地方骤然瓦解，并没有挨到他的身体。而那缕残魂则随着一阵河风土崩瓦解。
陈云生挣扎着睁大眼睛，眼中露出无数血丝，大声说道：“我为你解脱，告诉你为何而活着，你为何如此对我？”
柳晓山和陈云生抓住白色巨龙双翅下的突起物，巨龙双翅一拍，迎着月光而上。月光照在它闪闪发亮的白色鳞片上，反射出宛如星辰一样的光芒。
赤红的光芒之中，陈云生感觉自己身体中的热量逐渐被吸干，一阵寒冷从心底里向四外蔓延开去，他突然想到了死亡，也许此时距离他最近的就是死亡。
“你会看着我们被撕碎吗？”柳晓山反问道。
虽然陈云生不知道那人的事迹，可从这老迈的白龙口中，依然可以听出他对往昔那辉煌时光的眷恋。
柳晓山连忙摇头，道：“送我们下山就是了。”
陈云生苦笑一声，道：“方才我愣在那里多久了？”
“去哪里？”白龙问道。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的景物已经变成了石洞之中。自己的手仍然按在盒子上，而柳晓山正担忧的望着自己。陈云生发觉身上全部湿透，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过了半晌，白龙终于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按照那份契约，我要护送你们下山，并且在神力峰方圆五百里的范围之内保你们安全。”
两人曾经坐在寒鲲的身上飞跃寂灭海，又坐在白龙的身上飞跃神力峰，这种事情并不是每个修士都可以经历的。陈云生不自觉地想起了诸葛靖宇，这种经历才是那人所向往的。
那缕残魂脸上的神情变得阴戾，冷然道：“我在这里不知道困了多少万年，早就没了理智。你的亵渎引发了这场雪崩，你要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
“这是律令凋零。”
“此时此刻，一万四千丈以上到处都是雷石鸟。以你们那孱弱的本事，下山就意味着死。若不是我，它们早就冲上来将你们撕碎了。”
“这件东西明显是你曾经的主人封印在此地的，为何还让你在此地等待将它取走的人，并且保护那人？更可笑的是，我取走这东西的理由也很牵强，我甚至不知道怎样使用这东西。”
陈云生心中生出一丝慰籍，至少他知道自己死于什么法术。
白龙表情的阴鸷和他飘飘然的白衣很不相称，直到此时，陈云生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略显瘦削的男人实底里仍是一只野兽。
陈云生心头逐渐升起一丝希望，他希望对手在施法的过程中消殒不见，显然最后这道法诀消耗了太多魂力。也许之前那一连串法诀早就让他外强中干。
“也只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