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胡琴为谁鸣
前方经过一个转弯处，在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须发苍白的老人。老人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袍，身体佝偻，手中拿着一把磨得发亮的胡琴，依依呀呀地拉着。
他在天星阁的原址上搭起了一座小木屋，在简陋的桌子前伏案疾书，默写自己曾经记下的天星阁所收藏的历史典籍，和天穹派的大事记。一个门派总该有点历史，这是一个门派不灭的传承。
“师叔，你变了不少，竟然留起小胡子。”诸葛靖宇戏谑道。
“师叔下手好重啊，那奎雄差点带着三名元婴修士直接追上来把你杀掉。”诸葛靖宇眼中闪过一道光彩。
“都是些什么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云山雾罩。”曹三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何方两个师弟妹都没有危险。这些年中，我还去看过他们。我并没有从那条传送法阵脱身，为了收集一些典籍，我又返回了天星阁。然后趁乱溜到排云殿后山的一条峡谷，从那里可以直接逃到山下。”
“天星书阁？只不过今日靖宇没有带一些好茶，无法与你品茶论道。”诸葛靖宇诙谐地说道。
此时山间传来依依呀呀地胡琴声，拉琴的人手法不怎么纯熟，却透着一股悲凉。仿佛已经看透了天地万物，看透了轮回往生。胡琴声的穿透力极强，就连山风的呼啸声也无法掩盖一丝一毫。
“我回头看的时间够久了，现在要向前。”陈云生并没有回头，却停下了脚步。
陈云生突然想起了给他这些黄纸的书呆子，诸葛靖宇。“也不知他怎样了，希望没有在那场战斗中陨落。”他内心如此想着，走到山崖前，他不止一次站在这块大石上望着远方。
再蠢的人也知道，即使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也无法登临到这个高度，更遑论一个衣履破烂的老者。陈云生没有心情去弄清楚其中隐藏的秘密，他并不打算招惹这个老人。
“怎么，你也知道这事情？”陈云生扬眉问道。
面对一个突然说出如此富有哲理的话的不羁浪子，易小芸感到有点愕然，愣愣地望着对方，喃喃道：“你没病吧。”
买这些东西的时候总不能拿灵石去跟老板交换，只有使用银两。一切都在金芙蓉的管理下显得井井有条。
易小芸突然感到原本高高在上的师父变成了一个普通人，那张年轻的面容之下，掩盖着一颗饱经沧桑的心。她甚至有些怜惜这样一个心中布满伤痛的人，他每说一句话仿佛都在忍受着内心伤口煎熬。
陈云生拭干脸上的泪水，没去理会那胡琴声，而是带着众人循来路回山。一行人到了山口处落下遁光，顺着曲折的山路走向那片简陋的建筑。
“当然，请你放心。”曹三眯着眼睛说道。
不知是陈云生的话感动了山间的风，还是死去的人真的在天有灵，四处传来更加悲切的呜鸣，声声啼血，婉转清亮。
“的确，我一得到你的消息就辞别了奎雄。只不过这段日子我准备了一些东西，耽搁了一些时间。总不能空手来见师叔吧。”诸葛靖宇温和地笑笑，气质和当年一样。
“走吧。”
陈云生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当时并没有想太多，要知道他这么生气，应该给他留下一半才是。太贪了。莫非这十年你一直做奎雄的幕僚？”
接下来的时间过的很快，黑断肠不愧是邙山毒|龙帮的总瓢把子，朝天门的一百人在他手中很快就有了活力。原本歪歪扭扭的建筑被拆除，在原址上重新建起一个虽然不甚宏伟的殿宇。
“对，我就是那个书呆子。”男子轻松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浅笑，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你却一点没变。走走走，我们去天星书阁中说话。”陈云生指了指身后的小木屋。
薛离的修为是除了陈云生之外最高的，他从鲲鹏帮和毒|龙帮之中选出了一些资质优秀的修士，成立了巡天院，负责太白峰的防务。这些修士每日除了巡视，便是修炼，陈云生为这些人做出了一个很细致的规划。每个人都因材施教，花费了他不少心思。
不过老人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哆里哆嗦地放下胡琴，睁开一双老眼看着一个渐渐经过自己的年轻人。
陈云生自己端详着对方的容颜，虽然二十年光阴荏苒，却没有在诸葛靖宇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依然显得很年轻，很文气，由于气色很好，甚至看起来比当时更精神了。
“你是我见到的最能装逼的天玄门人，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老人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这时一只手在她的肩头拍了拍，少女转身，看到曹三明亮的双眸，“不要觉得他可怜。伤痛只是人生的一部分，谁都要经受。他只不过过早的经历了这些。”
“小子，别走那么快，回头看看也许会有不同。”老人干涩的话语似乎在引申着什么。
虽然诸葛靖宇说的轻松，但是陈云生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情。在乱军之中，随时都有毙命的危险，还要从天星阁逃到排云殿，这条线路有很多敌方的修士。
为一卷书写上最后一个字，陈云生满意地舒了舒身体，看了看天光明亮，他便走到门外。呼吸着清晨的朝露，和水汽，长吁一口气，喃喃说道：“黄纸快用完了，不知道芙蓉能不能买到这种防腐的纸张。”
很快就不满足单纯取得灵石的成就，金芙蓉令王茂组织了一个行商队伍，将山中出产的一些山精，毛皮，草药，以及一些金属矿藏卖到山外去。很多太白峰上的修士都不具备辟谷的能力，他们还需要吃饭。因此就需要购买一些粮食、布匹、衣物等等。
“是啊，当时我就在奎雄身旁。他筹备了十年的战略资源被你顺手牵羊，你让他如何坦然处之。”诸葛靖宇微笑道。
“哦？愿闻其详。”
“走吧，我们的路还很长，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不要为无谓的人耽误时间。”陈云生经过曹三，看了他一眼，说道：“一年时间，帮我修复沧澜卫，这件事情要靠你了。”
两人回到屋中，踞桌而坐，陈云生为诸葛靖宇倒上一盏冷水。
“不想。”陈云生冷冰冰地回答道，虽然对方说出了天玄门这个字眼，极其准确道出了他的师门，而他也知道并不是谁都知道这三个字，天玄门已经被人遗忘在岁月的长河中。
“当年你是怎么逃出劫难的？是从那条传送法阵吗？何望川和方明兰二人是否安在？”陈云生说出一连串疑问。
“黄纸用完了吗？”突然一个声音在一旁响起。
用来建造殿宇的木材就地取材，需要的砖石自然也难不住这些飞天遁地的修士。太白峰有几处通向地下的地火口，黑断肠利用这些喷口烧制了一批青砖用来加固建筑。
“靖宇？！”陈云生和对方紧紧抱在一起，“这不是做梦吗？”
……
“你这些年在哪里漂泊？”
陈云生并没有感到任何奇怪，还以为是自己内心的声音，他自言自语般说道：“是啊，快了。当年应该找那书呆子多要一点。噫……”他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个声音非常熟悉。
“他是一个普通人，他有权做一个普通人。他是一个真实的人，有血有肉，有爱有恨。他好可怜。”易小芸喃喃说道。
……
“当然不是。”诸葛靖宇激动地说道。
摇了摇手中的胡琴，老人沿着山路向山顶走去。
一个穿着灰白衣袍的男子站在他身旁的岩石上，此人一出现，天地之间的文人气息都被他吸引而去，仿佛随手之间便可以做得锦绣文章。
“灵阳国？我们回来的时候经过那里，在夜熠城盘亘了一些时日。”陈云生说道。
易小芸和易小虎除了帮助金芙蓉打理一些日常事物外，就是帮助薛离训练巡天院。两个人也整日忙的不亦乐乎。看到一切都步入正轨，陈云生感到一丝欣慰。
“我么？去的地方可不少。近十年在灵阳国蛰伏。”诸葛靖宇答道。
老人似乎已经预料到他突兀的提问，老气横秋地说道：“叫我王三。无论你搞出多大动静都行，只有一点需要记着。留着命在。”说完，老人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雾霭之中。
金芙蓉带着鲲鹏帮原有的一些帮众在太白峰四周勘探了一处灵石矿脉，凭借着对灵石的热情，这些人很快就在原有的基础上搭建起一个简易的矿坑。第一次看到灵石从自己手中挖掘出来，金芙蓉高兴的如同一个小女孩。
“你是？”陈云生双腿一颤，差点没从大石上跌落。
“靖宇有心了。不知道你为何这么久才来找我？”在陈云生心中，对方应该一得到消息就来找他。
“好吧，今天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告诉你，你的敌人并非只有司天阁和修罗门。你最好看看天空，三颗血星已经升于穹顶之上，什么时候它们能和太阳同辉的时候，就是你宿命的对手到来的那天。”
“不错。我觉得要为天穹派昭雪，需要学习更多的东西，便投身在他的门下。这十年间，我参与了不少他谋划的夺嫡之策，也学到了一些权谋之法。”诸葛靖宇微笑地说道。
“你是谁？”陈云生突然转过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