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暗流涌动(7)
张婉秋怒火中烧,眼睛恶狠狠地扫视一圈,地上的瓷器花瓶碎得遍布皆是。服侍的贴身丫鬟恐惧地远远站在一侧,眼神不敢随意乱瞟。
她好似摔得不够尽兴,回身预备再拿一个花瓶摔一摔,结果甫一拿起,背后就传来了陈家月淡淡的声音。
“姐姐如此这般暴力,实在是有失风范。”
“干你个事!”
张婉秋听得出她话里暗含的讽刺,她望过去,陈家月一身深粉色衣裙亭亭而立,逆着光,有几分脱尘气质。
嘁。
心间不屑,但她却不着痕迹地轻轻将手中的花瓶放到了桌子上。
“你来作甚?”
她问陈家月,语气很是不满。
“不作什么。只是听府中有人说大夫人恼羞成怒,粗暴地摔着瓷器花瓶以此泄怒。我好奇,所以前来瞧一瞧是真是假。毕竟将府大房主母温良贤淑,又怎能允许旁人随意说道?不过眼下瞧来……”
陈家月的话没有说完,可余下的是个什么意思,俱是心知肚明的。
不过眼下瞧来倒也确是粗暴无礼的,哪里有半分贤德模样?
张婉秋知道陈家月是在内涵她,她气得咬牙,“你在旧雨楼里安排的有人?”
她是生气,可不代表没有脑子。
摔瓷器花瓶以泄愤分明才没过多久,陈家月就巧合地出现在了旧雨楼。她竟是不知旧雨楼内有如此嘴碎之人。
“我的潇湘斋内不也有姐姐安排的人么?”陈家月不答反问,“不过是半斤八两的举动,姐姐何故如此?”
“……”
一语中的。
张婉秋无语凝噎,喉间哽住。
陈家月静静地站在对面:“为着一个小丫头片子幼稚的把戏就大动干戈,不晓得的还以为咱们将府大房是小肚鸡肠之人。”
“陈家月!”
几乎是下意识的,张婉秋厉声高呼。她眉目紧皱,显得有几许狰狞。
陈家月此番话是把大房的脸面踩在脚底下碾压。
她冷笑一声,不假思索:“我劝你说话好听些。不过也是,没有儿子的人又怎么会懂得呢?”
一面说着一面关注着陈家月。
果不其然,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陈家月神色僵住,几乎快要破裂开来。
不由得,张婉秋得意起来。
既然陈家月敢借摔东西之事暗暗讥讽,张婉秋倒也不害怕借她无子做文章。
没有儿子是陈家月的痛,是逆鳞。
就是如此,她偏要狠狠地揭开陈家月的伤疤。
张婉秋道:“三房倘若有个儿子,便能够深切的体会到如今我的心情。陈家月。”
她喊了一声,引得陈家月凝眸看过来,“若是姜晚有个好夫婿,结果中途被人凭空截了去,你会乐意吗?”
自当是不乐意的。
不单会不乐意,更会想方设法的报复。
“同理,我也不乐意姜淮凭空而来同南哥儿争家族大业。”
张婉秋只消看一眼陈家月的眼色就明白方才的比方她是懂得了的。
她嘴角微勾。
陈家月这人,表面一派和和气气的样子,实则暗地里手段阴狠得紧。
“但恕我直言,姐姐如此,并不会讨到好处。反是叫二房的人更加警戒,陷入无从下手的局面。”
陈家月默了半晌,这才平复如故。她其实心里还是恼怒张婉秋拿她无子一事讥笑,可说到底也是不争的事实,更何况是她先行出言嘲讽。
她面无表情地说着:“姜淮进学确是姜晏求来的,但公公与婆婆既点头答应,就已是定论,转变不得。姐姐莫非觉得让姜淮丧命于高热不会被追究责任?”
张婉秋瞪大眼睛:“那又如何?公公偏爱南哥儿,将府上下俱是清楚的!”
“姐姐又犯傻了。”
陈家月却一副很是失望的样子,摇摇头,叹息:“南哥儿的身子骨不好啊。”
“……”
仿若一瞬间醍醐灌顶,张婉秋蓦地感到后背发凉。
但闻陈家月柔声道:“吃力不讨好的把戏,姐姐日后还是少做一些,以免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又道:“姜淮要进学,那就让他进。岳麓堂内不少的公子哥儿介时定会好生关照的。至于姜晏,无关紧要的一位庶女,多的是手段弄她。”
……
芳菲苑。
姜淮大病初愈,脸色尚显得苍白。
然而进学之事因为高烧已经延期,岳麓堂的先生也派人送了好几次帖子催促,是故再也拖不得。
于是他无精打采地由着晏淮安拿起一件又一件衣裳比划。
晏淮安一边比划着一边自顾自嘟囔着。
“进了学堂可要好好读书的,别白白废了你阿姐为你求来的宝贵机会。”
“哎,这衣裳怎么大了点?”
“这件可以呀。留着。”
“……”
姜淮无言。他默默地叹一口气,旋即问道:“娘,姜晏呢?”
“啊。晏晏啊,晏晏在屋里睡呢。她这几日为了照顾你,也是寝食难安的。”
“嗯。”
一时间又无话可言。
“小姐。”
然而本应安睡的姜晏却是神采奕奕地坐在桌前,认真地听着云枝的回话。
“大夫人与三夫人之间是有腌臜的,所以大房与三房并不似表面的那般和睦。且因三房无男丁,老爷子对三房颇有微词,几乎是不喜欢的……”
这些都是关乎于将军府内里藏着的暗流。
原先姜晏本是不愿关心的,但经姜淮高热一事之后,她意识到欲要在这将府生存,就必须清楚府中之人的情况与丑事。
云枝在将军府里服侍过一段日子,对府中的关系大抵有些许印象。她也明白姜晏此举的目的何在,所以私下做足了功课,说得也很细致。
约莫说了半个时辰才说完。
姜晏感激地看向云枝:“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云枝羞涩一笑。
姜晏闻言轻笑一声,而后又同云枝谈论了些别的,直到外头有人来喊用膳才堪堪离开。
进学之事大约安排的妥当之后,姜淮很快就乘着马车前往岳麓堂进学。
走时不放心的叮嘱姜晏:“你莫要让娘忧心。”
姜晏听着不由发笑,连声应着。
姜淮走后的日子并无多大的变化,平淡至极。若非说变化,大约就是来自姜忆与姜晚二人时不时的刁难。
岳麓堂女子到大三之时基本就不用再去,只用检验时出面即可。
约莫也是因此,二人在府中无聊,就隔着时间段来找姜晏的麻烦。
那些女儿家的把戏姜晏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前世身为皇后,宫里那些妃子的手段千奇百怪,她俱是一一化解。所以姜忆与姜晚的把戏就显得幼稚了许多。
不过晏淮安却是分外心疼的。
每每受到刁难之后,晏淮安都会握着姜晏的手,她不说话,只是温柔的抚摸。
姜晏含着泪:“娘。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