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调香
从许应饶的办公室出来,蒋点烛一直心神不宁。
小胖这人为人不错,唯一缺点就是太“刚直”了。
宁折不弯的人是不会轻易屈服于三言两语的劝说,或者威胁的。
因为小胖的事,蒋点烛当天晚上并没有休息好。
然而更糟心的事在后面。
第二天晚上蒋点烛回到别墅居住,可晚上许应饶没有回来。
他在外面应酬彻夜忙工作是常有的事,蒋点烛并未放在心上。
可刚洗完澡要休息时,阿放忽然行色匆匆过来,跟她说今天许应饶的状态不对。
蒋点烛已经走到了卧室床边,一手已经摸到被角。
阿放就在门边看着她。
她无奈转过身,“怎么回事。”
“上午我没反应过来,直到身边人问才想起,今天是……”
阿放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皱眉道:“应心小姐第一次和先生见面的日子。”
蒋点烛心头一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雪白的连衣裙。
应心,自己这个应心的影子在,他却没回来。
事情有些严重。
“那你觉得他会去哪?”
“先生很注重和应心小姐的仪式,每个纪念日都分得很清,我原本以为他会来找蒋小姐……”
“他没找我,说明他不想见到我,此刻他应该是只身一人。”
“先生对小姐的感情不一般,这事恐怕要蒋小姐出面才行。”
蒋点烛走到衣柜边开始往外拿衣服,“把他可能出现的地址都发送到我手机上。”
“我陪蒋小姐一起。”
“那样太耽误事了,你把地方列出来,我们分成两组,你去一边我去另一边。”
蒋点烛对镜迅速把头发挽成利落马尾,进入更衣室换上能出门的外套。
利落的风衣,棕色的驼绒,和应心小姐完全相反的风格。
阿放什么都没说,依照蒋点烛吩咐,她先是列出许应心喜欢去的公园,后又列出许应饶和应心一起吃饭的酒店。
公园太大不熟悉的蒋点烛没法去,只能选择后者。
在前往酒店的路上,她试着给许应饶打电话,那边不出意外关机。
蒋点烛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歉疚担忧,甚至有一丝神伤无奈。
应心的死是无法抹平的伤痛,她用自己的方式永远留在了许应饶身边。
而自己则永远活在她影子下。
第一家酒店距离许家比较近,二十分钟就到了,上去询问一番一无所获。
蒋点烛从酒店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她看了一眼手机,打车前往第二家。
为了不惊动许家人,蒋点出门都是偷偷的,生怕有眼线把事情汇报到老宅那边。
可她千防万防,刚上车就接到了许家姑母的电话。
消息倒快。
蒋点烛知道对方是个难缠的,因为自家儿子不成器,没法继承家产,就开始另辟捷径,处处找许应饶的错处。
好像把优秀的人从高处拉下来,劣质的人就有了上位的可能。
蒋点烛看不上这种手段卑劣目光短浅的人。
即便是老爷子去世那一天,许应饶掌管许氏,依照他的性格也不会缺她们吃喝。
明明可以放手养老的事,却事事都要搅和。
蒋点烛看着手机锲而不舍的振动,最终无奈接通。
姑母那边好像知道今天日子特殊,会出事一样,假好心道,“点烛,休息了吗?”
蒋点烛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轻轻“嗯”了一声。
“要睡了。”
“年轻人居然休息的这么早啊。”
“最近黎安要忙的事情比较多,姑母不知道吗?应饶聘用了一位实力强劲的项目经理,正在洽谈新项目。”
姑母那边噎了一下,估计是想到了自己整天花天酒地,不成器的儿子。
但并未表露出来,反而虚情假意恭喜两句。
“那应饶在吗?我想找他说说话。”
蒋点烛抓着手机手指紧了紧,“他今天很累,姑母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说。”
“可不是我有事,是你们好久不回家这边了,这不是老爷子想你们吗。”
姑母笑里藏刀。
说起老爷子蒋点烛不禁想起他打许应饶的架势。
他会想念许应饶?分明是你想借机挑事的借口而已。
“我会转告应饶的。”
“点烛,你们明天一定要回家哦,姑母给你们做好吃的。”
蒋点烛并没有代许应饶答应,毕竟她没资格。
和姑母又寒暄两句,蒋点烛疲倦挂断电话。
这时候已经快到第二家酒店。
蒋点烛先去前台问,后联系酒店经理,循序渐进,可二三四找下来依旧一无所获。
眼见快到12点时,阿放忽然给她发了信息,说公园也没人,不过她倒是想起个地方,许应饶应该在那。
蒋点烛没有多问,忙打车过去。
到了才发现是一处隐蔽的调香室。
调香室墙外爬满藤蔓植物,夜色下显得有些阴森。
这里不轻易对外接待,往来顾客就那么几个,非富即贵。
蒋点烛问了前台,确定是许家夫人无疑,这才给她放行。
来到许应饶所在房间前,她先经过一条幽长走廊,不知道是调香室装修风格如此,还是没开灯缘故,走廊昏暗,墙壁挂满各种欧洲油画,画中大片绚烂色彩,炽烈的花朵,张扬荆棘。
这地方应该是应心找到的,她就喜欢这样诡异而小众的存在。
蒋点烛找到许应饶时,他正坐在包厢沙发中,低着头。
室内没有开灯,仅有的昏黄都是来源于墙壁壁灯,光线微弱有限,聊胜于无。
蒋点烛站在门口瞄一眼,许应桃面前桌子摆着五颜六色的瓶子,她猜那应该是调香材料。
他脚边则是杂七杂八的酒瓶。
门已经推开,但她还是礼貌敲了敲,“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询问他忽然侧脸,目光冰冷,如同被惊到的野兽。
发现是蒋点烛,危险警告也没有散去。
此刻走廊灯开着,光线从外照进来,照进室内形成散射梯形。
她站在门边,门如天地,肩膀身上满是微光。
他眯了眯眼。
蒋点烛回头看向走廊保镖,保镖无奈摇头。
“先生不让我进去。”
蒋点烛点头,旋即踏足室内。
“喝了多少?”
他盯着蒋点烛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蒋点烛走到近前,抬手试探搭上他肩膀。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
“刚才姑母给我打电话了,你跟我回家吧,喝点醒酒汤。”
他以视线仔细描画她的眉眼。
蒋点烛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他伸出手,缓缓来到蒋点烛面前,把她脸颊凌乱发丝挽到耳后。
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蒋点烛愣了一下。
下一刻,只听他轻声念叨,“应心。”
她心口一颤。
原来那深情的眼神是为应心。
她很快整理好多余情绪,抬手招呼保镖帮忙,可保镖还没走上前,许应饶忽然弯腰咳了一声。
蒋点烛低头看去,却是一滩殷红。
也不只是红酒颜色,还是血。
她想把人搀扶起来送医院,他却固执不肯起身,反而指了指被血溅脏的皮鞋。
“擦干净。”
蒋点烛知道这家伙洁癖,没想到这时候犯病。
旁边有保镖递来丝绢,蒋点烛接过,蹲下为他擦干净鞋。
可是丝绢质地太滑腻。
一下一下缓慢的擦拭,丝绢不吸血,越擦越花。
她皱着眉,许应饶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在膝盖上,不知在想什么。
她觉得今天的许应饶格外吓人,气势压迫一点都不收敛。
她的心也跟着突突的跳,最后干脆扯了裙摆去抹。
当最后一丝血迹被抹干净,她听到他毫无温度的声音。
“蒋点烛。”
“……”
“还给我。”
“还什么?”
“我的应心。”
蒋烛愣了一下。
他的确喝醉了。
“应心已经……”
“你没按照计划去接近安籍尘,你优柔寡断,你害我失去了应心,而现在……你又开始不听安排,你和他一再走近。”
“抱歉,安籍尘生性多疑,我循规蹈矩才能接近他,虽然这样做风险很大,但……”
“嘘——”
他以拇指按住了她嘴唇,阻止她说话。
拇指缓缓摩挲她柔软唇瓣,带着欣赏,以及更复杂蒋点烛难以理解的情绪。
“多漂亮的唇,可惜……没有一句实话,你还爱着安籍尘是不是?”
“没有。”
下一刻,她脖子被突然掐住。
蒋点烛呼吸困难甚至青筋凸起,求生本能令她几度想要反抗。
“你欠我!”
听到他满腔恨意的话,她最终没动。
就在她快要窒息时,他冷笑一声,终于放手。
“不错,是有记性的。”
桎梏的力量离去,跟着是宽恕的声音:“如果失败了,我就把你送到不夜城,你这巧言善辩的嘴,那里需要的人肯定很多。”
“是。”她咳了两声,声音沙哑。
“你承诺永远那么快。”
他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比方才清醒不少。
跟着似嗅到了什么,凑近她深呼吸,“用什么香?”
“没有。”
“好像。”
蒋点烛忽然想起,她刚用应心的沐浴露牌子洗完澡。
接到电话,就匆匆赶来,怎料到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对许应心的感情一般人无法理解,即便她努力配合去试图抚平他的伤痛。
可无济于事。
他只是嘴上不说而已,平日看着雷厉风行,好像创伤已经愈合。
实际不过深埋心底,默默溃烂着而已。
今天有些醉了,才展露出真实情绪。
他恨自己,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