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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事且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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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晚,洛都城几十条街纵横交错,三弯五折,想要找到芳悦阁需要一段脚程,而她实在太过疲累。初到这里应接不暇出其不意的事情,一日将话本子上看到的三两故事经历了一番。

    曾经无数次问到教导她的师傅们,让她们描述花棠居外,也无数次向往逃出去一次,看看外面是为如何。

    如今当真出来了,才发觉耳听心想终是浅,出来一趟知深浅。当下所历之事真假参半,沉浮不定,人心难测须斟酌;身后牵绊着过往之事的惦念,诸如姑姑的安危;身前又渺茫,亦不知前路如何。

    这等境遇,真是疲惫真是焦灼,估摸这就是人生常态吧。

    总之,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先空空脑子,休养一下自己的身体,犒劳一下子的肚腹,这是头等大事,至于明日,睡好了再好好打算一番。

    还好,手中有粮,心里不慌,掂着余下还多的银两,进了一家不错的酒楼客栈,三菜一汤,吃了喝了,二楼客房,洗把脸,看见床就暖暖和和,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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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光易逝,昼已渐短。不知不觉,天际的那一抹嫣红已经消失无踪,低沉的暮霭也将这一座皇城笼罩。少一会子时间,大街上各家酒肆茶坊都亮起了多样多彩的彩灯,灯火阑珊点缀无边夜空。

    离开客栈一段时间了。零星灯火的大街上,有衣衫褴褛之二人,牵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

    云澈问道:“适才你找我何事?”语气里透着些许不满,估摸是手头还有未完之事,逸风的出现打乱了他的心绪,此刻心事未定。

    “公子,您让我先回去那会,宫里传话了,让您戌时进宫一趟。”很少见到云澈此等表情语气,逸风虽听得出来主子不悦,但对宫里的事可不敢有任何怠慢。

    “好,我现在就出发。”言罢就要策马而去。

    “公子,”

    “何事?”

    “您,这身衣服”

    只顾低头暗想进宫所为何事,忘记了自己今日出来的目的,还有这一身行头,自叹,人没寻到,却始终被一小丫头牵引了视线,竟不曾留意他事他人了,这种情况倒是初次遇到。

    本想穿着这身衣服进宫,免得耽误了觐见时间,可是转念一想,会不会到宫门就被扔出来,于是还是回去换了朝服才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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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都皇宫禁苑

    哒哒有力地马蹄声回响如闷雷,毫不停歇,云澈在宫外至车门下马。

    如钩新月绕过高耸的角楼,玉白月光如银河泻下。朱墙绿瓦,回廊悠长,宫灯鳞次栉比,逶迤如龙,带刀侍卫不远而立,云澈进宫,快步走上皇帝日常政务处理的东殿。

    太极殿,东殿

    殿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行礼之声整齐威武,云澈和本朝二皇子云泽、三皇子云淮、四皇子云洛,大司徒高照等一干重臣堂下而立,沉香木椅之上坐着当今的北朝帝王,面前玉案奏折堆砌如山。

    魏帝是当今乱世中不可多得的贤君,具雄才大略,在位已有二十二年。大魏能够在多国沉浮起落中,治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边疆虽有侵犯却仍在扩张,不得不归功于当今魏帝任人唯贤、高瞻远瞩的治国之道。

    但是世人不敌岁月悠长,再开明再受爱戴的君王,也胜不了疾病、衰老、死亡的毒钩,由于长期的劳心,魏帝看上去病色稍显,已有将残烛火的趋势。只一双慧眼眼神炯亮,是经历岁月和阅历沉淀的智慧之光,仿佛能看透人心。

    “父亲,这么晚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二皇子云泽一向得皇帝重视,之前由于本朝太子阻碍皇帝一系列汉化改革、连同左右羽翼谋反而被皇帝赐死,云泽和三皇子云淮是当前储君的最佳人选。

    “这么晚让诸位踏月前来,确有要事商议。就在你们来之前,我接到前方六镇来报,说北然骑兵肆意大举进犯挑衅,每个关卡都有上万北然士兵,似乎有意要和大魏来一场硬战。”魏帝声音还算掷地有声。

    “自从我朝先祖设置边塞六镇以来,屡次大破北然,卫我大魏疆土,这次相信六镇兵将依然能够抗御北然,保边塞太平。父亲不要太过忧心,保重身体要紧。”云泽说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舒缓。

    “对,父皇您身体抱恙,切莫太过忧心。”云洛也上前一步说道。

    三皇子云淮立于一旁,细细观察眼前形势,并不做声。

    魏帝随手一抬:“我身体无妨”,看向台下的云澈:“澈儿,你父亲一生和北然打交道,你有何看法?”

    云澈道:“陛下,边塞六镇曾在先帝之前确实防御有功,六镇将领深受军民爱戴,是我朝国防的一道生命之线,但父亲和我提过,从我朝迁都洛都以来,朝廷全力拓南,大力推行中原化之策,北方六镇已经无力顾及,如今,边塞六镇经济空虚,而六镇军官近些年也些有怨言,此次,恐不能完全寄希望于六镇了。”

    此话说出,全场都侧耳细听。作为游牧民族欲统一中原,必要南迁,要知道前些年南迁至此中原腹地,不仅使大魏能够掌控全局,推行中原化政策全民提升,更有利于征服人心早日一统天下,实为壮举。云澈一说起此状引起的弊端,大家难免都想听缘由。

    “哦?说来听听”魏帝低声问道。

    “迁都乃陛下英明睿智之举,但是,北方六镇距离朝堂愈远,六镇护都的作用也日渐式微,军镇将领也逐步失去原有的荣耀以及优厚的待遇。而当初跟随陛下南下的大臣依旧享受着身处皇城的恩泽,但如今留居北部边镇者却依旧戍守边塞而地位轻薄,军心已有涣散。”云澈娓娓道来,在场的君臣都在附耳而听。

    “如此说来,我倒是真有些辜负这些戍边将士了。”魏帝悠悠说道,轻叹一声。但接着依旧将目光投向堂下,“那你们对此事有何看法?”

    “儿臣以为,趁战事还未扩大,可以先告知他们守卫有功,要犒赏六镇兵将,以此安抚军心。”云泽道。

    云淮依然静默不言。

    “澈儿你说呢?”

    “二皇子所言极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此时如若对边塞将士只加官进爵,恐被有心人说成利诱之嫌,如今朝廷有难才会想起来他们,不如陛下可派朝堂之上的重臣将军一起带赏前去,指挥作战,鼓舞军心,和他们同仇敌忾,让他们重拾对朝廷的信念。”

    “嗯,如今边塞军心涣散,也确实需要一个人去统领。可是云将军刚刚过世,程将军也卧病在床,谁去合适呢?”魏帝问道。

    此时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大司徒高照开口说话了:“不过说来也巧,这些年以来,北然惧我大魏,特别是惧于云将军的威名,不敢贸然大举挑衅。这云将军刚刚过世没多久,朝廷还未对外公布,他们就胆敢大肆扰边,实在令人费解。”在大魏,众所周知的是,清王府云将军一生对战北然,指挥作战得心应手战功彪炳,屡次大捷,让北然各部都闻风丧胆。此时此事,确有蹊跷。

    云淮附议道:“莫不是清王府有何异动引起他们注意了?”云淮此话直接将球抛给了云澈,也欲挑起君臣对清王府的不满和敌视。

    云澈陷入沉思。

    云澈当然知道是何原因,当魏帝召见他们说出北然进军之事,他就想到那日强闯王府的刺客没有拿到戍边兵布图,但是父亲的牌位却有被挪动的痕迹,应是他们知道云将军过世,就想趁虚而入,故而侵犯。

    云澈的神游似乎让皇帝有所察觉。

    “澈儿,你是有好的人选吗?”皇帝问道。

    “回陛下,恐怕家父去世的消息北然已然知晓了。”

    “此话怎讲?”

    “前几日,有刺客夜闯王府密库,直奔戍边兵布图的府库密室,幸亏早早布有机关,刺客未能得逞,但是家父的牌位却有被挪动的痕迹。所以,臣以为,这两个刺客恐怕是北然人。”云澈言辞磊落,毫不避闪。

    听到这里,君臣都恍然,也都为云澈捏一把汗,此事干系重大,云澈惹得帝怒,可不容小觑。魏帝果然眉目多有恼怒。

    云淮一看形势,说道:“清王府不是培养了死士吗?你们不是说天下武林精英不都囊括其中吗?区区两个刺客怎么进去的?还进去了密库你们居然浑然不知,你这是给自己打脸吗?”

    云澈还未开口,二皇子云泽急急说道:“父亲,前段时日,云澈世子因家父过世悲痛难耐,心思愁烦,对府里的事情不能事事过问,看在云将军一生为国,且保护兵布图有功的份上,请父皇切勿责罚。”

    魏帝叹了一口气,“罢了,云将军去世的消息也不能永封于世,云将军离世月余,为了掩人耳目,一直未有昭告,我亏欠了他,如今北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那就早些将云爱卿按亲王礼仪厚葬。”

    接着顿了半晌,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又对云澈说道:“澈儿,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有父所护的世子了,你承袭你父亲王之名。清王,浩然之气,也承袭你父终身之职,大将军,戍我边塞。”

    云澈听罢,赶紧作揖屈身:“多谢陛下。皇恩浩荡,臣定当全力报答,不负圣心。”

    云泽也赶紧屈身道:“父亲,我愿和澈弟一起共赴沙场,请父成全!”

    “你呀你呀,你们俩当真是形影不离?随你吧。如此,你们明日就启程吧。”

    众人欲退却,云淮上前道:“而今,二哥都愿意为父皇分忧,儿也不应独享安逸,消耗时光,儿愿意亲去原州,察看灾情。”

    魏帝相当欣慰地答应了。

    众人退却。唯有云洛上前,关切地看了一眼魏帝,而后缓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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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墙似山高,宫院深如海。夜幕沉沉,素月分辉,照出琉璃瓦上露寒银霜,凉风摇曳,吹皱满池秋。

    东殿外,两位如玉青年缓步齐肩而行。云澈对云泽说道:“你大可不必为我进言,也可安然居于京城,怎好和我一起去边塞苦寒之地?”

    云泽一笑:“想不到,今日你也会对本皇子如此操心,这可不像是你平日的作风。”

    云澈依然信步向前:“如今,陛下身染重病,你就应该像云淮一样,离京近一点,留意风吹草动,多多参与朝政,多多为陛下尽孝,让陛下高兴,而不是沙场奔袭,命悬一线,为他人做嫁衣。”

    云泽忽然停下了脚步,云澈也默契地停下来,面朝太液池水,看夜风下宫灯在水中倒影涟漪潋滟,云泽接着说道:“你知道父皇在乎的是不是和寻常人家一般的天伦之情。我知道你是何意,但是留在父皇身边,留在京城,未必就是最好的选择。如今,边塞告急,能够取得赫赫战绩,为父皇分忧,博得盛名,应该比留在这个龙争虎斗的地方更有价值。”

    云澈和云泽默契地对视一眼,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二人便不再说话,只见云泽捡起地上一颗小石子奋力扔进了池水中,水中的流光顿时扩大散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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