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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术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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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师们这几日折损太多凶兽,而中京人又学聪明了,现在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躲,简直狡猾。

    “不行!”康睢怒拍桌案,“这样下去要打到什么时候?!我们的符纸有限,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康睢是这些符师中最早跟随首领的人。

    当初符师勾结世族人研究人体时,首领还只是小孩,后来事情败露其余世家世族联合围剿,首领亲属皆亡,他一个小孩就学会隐名埋姓,伪装成普通孤儿博得一户人家收留,却依旧在背地里暗自修炼,对世家依旧恨之入骨。

    长大修成后,他杀光收留他的人家以及镇上的所有人,找到其余尚且苟活于世的符师,秘密展开联系,逐渐壮大至数十人。

    有天赋读懂符文的人太少了,加之世家的打压,很多符师都没有活下去。

    有一日,首领找到了隐居山林的振尘。

    振尘在符箓阵法上的造诣远远超过他人,隐居期间仍然创作出很多效果拔众的符箓,记录在手札上。

    他数次邀请他加入复兴符师的队伍,并希望能得到他的手札。

    那时的首领已经重新开启了人体研究,而且做得更加隐秘。但符师太少了。

    他迫切想要得到更多的力量。

    康睢就是在这个时候跟随他的。

    他目睹首领屡次被拒最后对振尘起了杀心。暗杀数次,不仅连毛都没挨到,反而折损了好几个符师。

    振尘虽隐于尘世,也不愿插手世事,但该杀时绝不耽误,手法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哪怕是同为符修。

    首领被打碎了一口牙,心中怨恨已经要抑制不住,没等他再东山再起时,却得知振尘驾鹤仙逝的消息,这个消息让他欣喜若狂。

    正当他以为手札必是囊中之物时,却发现振尘那个捡来的小弟子带着所有记载着惊世符文和阵法的手札跑了。

    康睢随他多次追捕,连手札的影子都没看到,却在一次又一次交手中意识到这个小孩的天赋可能比他师父要更加恐怖。

    他在对战时看到了小孩使出他们都未曾见过的符箓。

    最初以为这是振尘教给他的,让他们对手札更心动和势在必得。

    直到他们看见,易天问不用符纸,仅用自己的血就能凭空画出复杂的符文。

    危机感油然而生。

    符师们变本加厉的追杀他,甚至多次差点暴露给世家。

    最后一次,首领带着所有符师包围他,将他逼到长江边。

    春寒料峭,长江水正是复苏之时,水波浩荡,声势汹汹。

    “真是让我们好找啊,小家伙。”首领见他走投无路,刚刚交战又消耗大量体力,以为自己这次终于能够得到手札,得意洋洋,“废话不多说,送你去见你那好师父吧。”

    数十张符文铺天盖地包围住易天问。

    少年身形高挑,浑身浴血,看向首领的目光狠绝坚定,随后又带着无趣厌世的悲哀,在所有符师没有预料的情况下,他毫不犹豫的跳进的汹涌的长江。

    巨浪袭来,眨眼间吞噬他的身影,只留下被湮湿的土地。

    首领在这个小孩身上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却什么都没有捞到,气得破口大骂。

    “呸!什么玩意,贱东西!”首领骂骂咧咧的走了。

    康睢走在队伍最末端,黑袍上宽大的帽子被长江吹来的风拂落。他最后看了一眼浩淼的江水。

    但在精疲力竭的情况下,他生还可能性极低。

    长江自古滚滚东流,见过两岸太多生死。除了他们,谁也不知道,一个才华横溢的,能被称之为天才的少年在此陨落。

    没想到,云中寺一个意外,竟然再次听到了易天问的消息,首领大喜,下令继续追捕。但是中京局势迫切,易天问的踪迹时隐时现。

    直到在中京见到,康睢才真的相信,这个小孩没有死在长江。

    首领年纪本来就大了,这些年一直研究禁术接近疯魔,长时间投入使神智时而清明时而疯癫,性情变得喜怒无常,常常迁怒他们。

    康睢早就受不了了,见其他符师也怨声载道,索性将他们拉拢,等中京之事解决,便将首领杀掉。

    “那老东西再这样打下去,迟早会因为符纸不够而被世家人反杀。”

    康睢道,“你们每人至少留百张符纸备用,问起来就说已经没有了。”

    其他人很信服他,皆照做。

    “康睢,凶兽怎么办?”

    “不用管。那个陆氏的人没有将真正的秘法给我们,我们也无法真正掌控凶兽,只恐怕等待事成,反被凶兽杀了。”康睢心中门清,“我们的目标是中京的宝物,要想彻底攻破,必须从世族的阵法入手。阿旺,我记得你更善于阵法,这几日再带一个兄弟,尽快研究出破解之法。”

    “交给我。”

    ————

    赵氏。

    赵时宜送走白宸安后,似在回味公子白皙细腻的肌肤。

    他悠悠的穿过回廊往自己的院落中去。

    与其他三家大弟子不同,二公子顶着纨绔的名号,大张旗鼓的玩乐,缺少父母的管教,竟继承了他小舅舅的衣钵,流连酒楼花馆。

    “时宜。”

    能这么叫他的除了族长舅舅,也就是赵归瑾了。

    赵时宜一顿,回首笑道:“小舅舅,中京这些时间酒楼不开张,是不是很无聊?哎呀,说起来我好久没见到满芳阁里的央央了,真是想念得紧。”

    赵归瑾缓缓地笑了。

    中京钟灵毓秀,养出的公子小姐也个个秀丽,世族中就没有长得特别难看的,只有更俊的和更美的。

    而赵归瑾就是更俊的之一。

    这也正是他风流的资本。

    “看来侄儿也是这般寂寞,这不,我来找同道中人喝酒。”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器,果真是来寻酒友的。

    赵时宜笑开了,脚步立马改变方向,搭上赵归瑾的肩膀:“小舅舅真是懂我!我先前特意去院落里寻你没寻着,还以为你没有在家呢。”

    “侄儿说笑,”赵归瑾一双桃花眼含笑,眼尾飘着一缕薄红,“我只不过是待在房里睡觉罢了。”

    “小舅舅可要悠着点,别把自己身体熬坏了。”

    “同样的话也送给好侄儿,小心被你惦记着央央贪了身子又偷心。”

    赵时宜大笑。

    二人喝酒喝到圆月高悬,酒坛空了两三只,都是好酒量的,意识还算清醒。

    赵时宜摇了摇酒杯,杯中月影随之破碎。

    “又是一轮团圆月。”他叹口气,“只是阿姐现今不在中京,阿娘也早早抛下我去了,就只有两位舅舅陪着了。”

    赵归瑾慵懒的靠在桌案上,没吱声。

    赵时宜又道:“族长日理万机,每次都派阿华来打发我。小舅舅,你也不多来找我谈谈心。”

    “这不是来了吗。”赵归瑾闲适道,喝了口酒。

    “得了吧,分明是你觉得一个人喝酒无趣才来找我的。”赵时宜无奈摇头。

    “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赵时宜将月亮吞下肚,说起了今日的事。

    “今天那个白家被赶出去的人来找我,真是稀奇。”

    赵归瑾饶有兴趣的抬眸,用上扬的语气“噢”了一声。

    “被赶出去的?莫非是容止所生的那位?”

    “正是。说什么中京怨气蛮生,要我们世族多加留意。奇奇怪怪。”

    赵归瑾又不说话了。

    “不过他长得当真是好看,皮肤滑嫩嫩的。”赵时宜兴奋的回味道,“若是能得这样一美人,牡丹花下死,做鬼那也是风流啊!”

    赵归瑾这才笑道:“怎么没多留一留?不然我也能看到那美人了。”

    “阿华在旁边盯着呢。”他没好气的回道,“扫兴。”

    “不碍事。”赵归瑾道,“之后总会有机会再见到他的。”

    赵时宜赞同的点点头,“没错。”

    二人又随意的聊过一些话题后,赵归瑾乏了,赶人离开。

    赵时宜撇嘴,“小舅舅,你可真是,好不容易一起喝酒,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

    “快回去,你不是还劝我悠着点吗?下回再喝。”

    “那好吧,您好好休息。”

    道别后,赵时宜才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住处。

    月上柳梢,中京正是盛夏之际,大概因为白日血腥太浓,连蝉鸣都谨慎了许多。

    院子里开辟出一小方莲塘,月光之下,菡萏含羞初绽,粉嫩的花苞上缀着点点露水,闪着晶莹的光泽,随后滑落至荷叶上滚落到池子里,惹起一阵涟漪。

    赵时宜站在岸边默默地看了一会荷塘月色,不知想到什么,竟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带着残余的酒香进了卧房。

    赵归瑾的酒是埋藏许久,上了年头的九酝春酒,醇香但烈。饶是他这种海量的,喝多了也觉得有些晕。

    院里的小厮都被遣出去了,二公子才感到些许自在。

    他的身份特殊,自从阿姐离开后,盯着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他整日要警惕这些躲在暗处的视线,以防泄露任何对他不利的把柄。

    高强度的集中精力让他显示出被酒色所耽的惫懒模样,反而成为了一个刚刚好的伪装。

    赵时宜随意的躺在木地板上,露台敞开,夜晚的凉风将薄纱轻轻牵起,任由月亮的清辉铺撒在他的身上。

    望着莹润的月光,他轻阖上双眼。

    满室恬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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