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知道他们那年夏天做了什么
我叫达也,今年九岁,在天使城出生、长大。
2008年圣诞节凌晨轰动马尼拉的兰特旅店103房命案所牵涉出的昔日被害少女就是我的姐姐妮卡。
兰特103房间命案发生次日就传到天使城,我从塔娅姐姐听说了杀害妮卡姐姐的凶手死了。
老是梳着小辫子的加西亚被杀死在旅店房间我觉得那是罪有应得,但听到杀死加西亚的人的名字时,我手中的钢笔差点掉落在地上。
小鳕姐姐?第一时间我觉得或许是塔娅姐姐说错了。
我反驳她:“不要胡说八道,小鳕姐姐是那种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人。”
“得了吧。”塔娅姐姐当即给了我一个白眼,“对着圣经都敢撒谎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我还是不相信,直到晚上妈妈回家我才确信这个消息属实,小鳕姐姐真把那位害死妮卡姐姐的男人杀死了。
杀害妮卡姐姐的人死了我以为妈妈会很高兴。
可并没有,妈妈神情担忧,手触着我夏天从树上摔下来时留下的伤口,那道三角形状的伤口导致于我当时差点因为失血过多送命,后来医生告诉我一名没有留下名字的好心人给我输血我才得以活下来。
这个晚上,妈妈告诉我一件事情,当时给我输血的就是小鳕姐姐。
“达也,你的命是梁鳕才保住。”妈妈说。
2008年最后一天,我和妈妈来到马尼拉,和我们一起来到马尼拉的还有阿绣婆婆以及小鳕姐姐的妈妈。
在法院门口,我看到被戴上手铐的小鳕姐姐。
带我们离开的面包车开在夜色下的马尼拉街头,我看到传说中盛大的新年烟火就在我头顶上荡开。
可我的心情并没有任何喜悦,因为小鳕姐姐也许从此以后没有机会看到这么美丽的烟花。
妈妈说小鳕姐姐被判了无期徒刑,这意味着她从此以后将在监狱中度过一生。
离开前,天使城的人你十美元我五十美元凑足五千美元,原本那是打算到马尼拉请律师的费用,可小鳕姐姐的一句“我在准备十分充分的条件下杀了罗杰加西亚”让那五千美元没了任何用处。
把头埋在妈妈的膝盖上,和妈妈坐在一起的是小鳕姐姐的妈妈,她的力气好像在法院门口用完了,从离开法院到上车都没说一句话。
妈妈的手盖在小鳕妈妈的手背上。
面包车刚驶近天使城,我们就听到从教堂传来的新年钟声。
伴随着新年钟声2009年来到。
新年第三天,从大洋彼岸传来这样一则让天使城的孩子们雀跃万分的消息:那个背着大背包来到天使城的短发女孩就是特蕾莎公主。
特蕾莎公主在第一次公开露面时还特意提到了天使城:“我在天使城认识了一群可爱的人。”
据说这短短的一句话让很多人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天使城”。
第五天,天使城的街头巷尾都在流传着“鳕是特蕾莎公主在天使城最要好的朋友”这样的传闻。
这则传闻很快传到马尼拉,传到马尼拉的则是变成了“兰特103房间命案的凶手是特蕾莎公主在天使城最要好的朋友。”
第七天,天使城来了从马尼拉来的记者,据说是为特蕾莎公主那位最要好的朋友而来。
记者去了小鳕姐姐的学校,学校负责人琳达向记者证实了这则传闻,并且带记者去参观了特蕾莎公主住的房间。
第八天,这则传闻被放在马尼拉最有公信力的报纸上,内容从“特蕾莎公主住在天使城时的房间水电费都是梁鳕代缴。”到“孩子给特蕾莎公主的烤豌豆都是通过梁鳕。”事无巨细。
这些从马尼拉传来的消息让塔娅姐姐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嘴里一个劲儿说着“梁鳕的运气真好。”
我问她为什么,塔娅姐姐告诉我冲着“特蕾莎公主最要好的朋友”这个身份,即使安帕图安家族要找梁鳕的麻烦也会有所顾忌,我又问她这是为什么。
“笨,就是你的小鳕姐姐在牢里的日子会好过一点。”塔娅姐姐敲了敲我的脑袋。
这话还是不大明白,但我知道这对小鳕姐姐来说是好的事情。
妈妈进来时塔娅姐姐还在唠叨。
“塔娅。”妈妈用很严肃的语气,“梁鳕是救了你弟弟性命的人,以前的事情她也用她的方式偿还了。”
片刻,塔娅姐姐垂下头说妈妈我记住了。
又过去几天,妈妈让我把她从集市买的水果送到小鳕姐姐妈妈的家里去。
那位据说曾经当过歌手的妇人数十天没见一张脸好像老了十年,我和她说话时她好像都没听见。
把洗好的水果放在桌上,想了想,我来到小鳕姐姐的妈妈面前。
深深鞠了一个躬,说:“请您放心,小鳕姐姐由我来守护,等我以后长大了我会把小鳕姐姐救出来。”
一直在发呆的妇人这才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说好。
从这一天起,小鳕姐姐由我来守护变成我的使命。
在我的记忆里,这一年一月份发生的事情特别多。
一月中旬末,在回家路上我听到有几个人在说话,语气带着满满得意劲地是天使城附近一所学校副校长的独生子,这位得意洋洋和同伴说他的爸爸从下周就会成为这所学校的校长,原先那位校长因为被卷入到洛佩斯家族洗钱丑闻被马尼拉警方带走了。
这位口中说的这所学校也是礼安哥哥就读的学校。
说起礼安哥哥,我想起我最近一阵子都没有见到礼安哥哥了,不仅我没见到附近的孩子也都没见到。
一月下旬末,很久没见到的礼安哥哥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还是他主动来找我。
这是一天中的日落时刻,礼安哥哥就站在河畔旁边。
我扳着手指数,最后一次近距离见到礼安哥哥是在“海高斯”飓风过后,那天我看到礼安哥哥从一家店里走出来。
当时礼安哥哥的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我鼓起勇气上前搭话“礼安哥哥你买了什么?”
礼安哥哥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指着那家店说:“你进去看就知道我买了什么。”
出于好奇,我推开那家店门,从那家店出来时我涨红着一张脸,那是一家女性内衣店。
那时我还以为礼安哥哥进入那家女性内衣店是因为塔娅姐姐。
“塔娅姐姐,礼安哥哥有没有给你买过内衣?”
“我也想他给我买那些。”塔娅姐姐一脸沮丧。
自从那次在内衣店门口见到礼安哥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这样数来,应该有好几个月了吧。
好几个月也不是多长时间,可我觉得站在落日下的礼安哥哥变得不再像礼安哥哥了。
礼安哥哥还是漂亮的礼安哥哥,可就是有些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不一样具体表现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心里就隐隐约约觉得,礼安哥哥要变成天空翱翔的苍鹰,飞向更宽广的世界。
我还听说过礼安哥哥已经有半个月没去学校,不仅没去学校连修车厂也没去,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
正因为不可思议,嘴里说要把礼安哥哥忘掉的塔娅姐姐偷偷问了小查理,那天我也在场,小查理告诉他们礼安哥哥坐飞机走了。
坐飞机去了哪里小查理没说。
也许我可以帮塔娅姐姐问点什么。
“礼安哥哥,你最近去了哪里?”我小声问到。
礼安哥哥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达也你明天是不是要和你妈妈到马尼拉去?
明天是探监日,小鳕姐姐的妈妈昨天晚上连夜发高烧,妈妈决定代替小鳕妈妈往马尼拉跑一趟,因为有了要守护小鳕姐姐的使命,我认为我也得去一趟马尼拉,经不过我的再三请求妈妈答应带我去马尼拉,不过她一再强调这是最后一次。
“是的,我明天要和妈妈去马尼拉见小鳕姐姐,”此时,我想起小鳕姐姐出事时礼安哥哥好像没在天使城,我再补充了一句,“小鳕姐姐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这话一出,我觉得周遭氛围似乎变得严肃了起来,礼安哥哥的脸色就像是要生病一般,还是很重的那种病症。
他看着我,似乎在瞬间忘记了他刚刚问我的问题。
“礼安哥哥?”
礼安哥哥别开脸,脸面对落日方向。
片刻,礼安哥哥说达也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次日,我见到小鳕姐姐,是单独见的小鳕姐姐,因为我和妈妈说了,这是以一名守护者的名义要和自己的守护对象单独说话。
自然,以我的脑子是想不出这些话,这些话是礼安哥哥教我的,这些话我一字不漏搬到妈妈面前,于是就有了单独见小鳕姐姐的五分钟。
这五分钟里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把礼安哥哥写的一封信交到小鳕姐姐面前。
又是信,去年夏天我也代人传过信,不过那时那封信是转交给礼安哥哥的,现在换成是礼安哥哥要我把信转到小鳕姐姐手上。
昨天,我还问礼安哥哥为什么不亲自把信交给小鳕姐姐。
“因为小鳕姐姐现在在生礼安哥哥的气。”礼安哥哥回答这个问题时语气听着很伤心。
小鳕姐姐是我喜欢的人,礼安哥哥也是我喜欢的人,让两个我喜欢的人和好是好的事情,于是我决定帮这个忙。
可是,小鳕姐姐并没有去接那封信。
小鳕姐姐以“我和这个人不熟悉”的理由拒绝接信,但却让我代她传话。
次日,还是落日时分,还是那个河畔,礼安哥哥脸还是面对着落日方向。
此时他手里拿着那封被小鳕姐姐退回的信,那封信还是和送到我手上时一模一样,封口被胶水粘得严严实实。
“照顾好我妈妈。”我尽量模仿小鳕姐姐在说这话时的语气,可我怎么都模仿不出来,但我知道小鳕姐姐在说这话时很难过。
她在说这话时眼角挂着泪水。
“达也,告诉那个写信的人,照顾好我妈妈。”
写信的人自然是眼前的礼安哥哥了,只是我不大明白小鳕姐姐为什么要把礼安哥哥称呼成为写信的人,明明她是知道他的名字的,而且如果不是君浣哥哥死了,小鳕姐姐还极有可能和礼安哥哥变成一家人。
在我发呆期间,礼安哥哥又问我“她哭了吗?”
“哭了。”老老实实。
小鳕姐姐哭起来可好看了,弄得我都忍不住想爬到桌子上把小鳕姐姐的泪水擦掉。
太阳西沉时,礼安哥哥把那封没被拆开的信丢进河里。
很快地,信被河水浸透,被水浸透的信慢悠悠沿着河岸下游,一个激流打过来便难觅踪影。
礼安哥哥并没有因为消失不见的信离开河畔,直到夜幕降临时他还是没有离开,站在河畔上的礼安哥哥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这导致于他看起来就像是雕像。
终于,礼安哥哥回过头来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
“因为礼安哥哥没让我走。”老老实实回答。
礼安哥哥弯下腰来,手触了触我额头上的头发,接下来礼安哥哥和我说了这么一句话“达也,你一定不知道你对于我和她来说意义特殊。”
她?他?特殊的意义?
说完,礼安哥哥告诉我他要走了。
“礼安哥哥再见。”站在河岸上,我朝礼安哥哥的背影挥手。
那时,我以为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道别,不久之后我将会在街上遇到礼安哥哥。
但,从这天起,我再也没有在天使城的街道上遇到礼安哥哥。
几天后,手里拿着妈妈让捎带的水果我推开小鳕姐姐家的门,但我在那个屋子里见到了另外陌生的女人。
小鳕姐姐的妈妈走了,这是妈妈从小鳕姐姐之前的房东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小鳕姐姐的妈妈还留下了给妈妈的话“别担心。”
半年后,妈妈去了一趟马尼拉带回来了这样一则消息:小鳕姐姐被转到别的监狱去了。
不久之后,我在街上听到费迪南德一家搬离了天使城。
为此天使城的女人们愁眉苦脸,费迪南德一家离开天使城就意味着,她们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安吉拉了。
那天,我因为这个还特意去了礼安哥哥的家,那家人房门紧闭,院子杂草丛生,后院处的那帘豆角绿意盎然。
2010年年初,天使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讨论一个小时前被证实的新闻:去年圣诞期间发生的兰特旅店103房命案出现了重大转折。
这个转折套用有学问的人的话“让人瞠目结舌,事态发展及其诡异。”
马尼拉高等法院宣布:兰特旅店103房名案死者罗杰加西亚真正死因为自慰导致的窒息。
据说,这个宣判结果让安帕图安家的千金从美国连夜赶回,在机场面对着记者时扬言要让马尼拉整个司法界付出惨重代价。
数个月过去,具体发生什么不得而知,人们只知道随着安帕图安家的千金低调回到美国,一切已成定局。
安帕图安家族吞下这个耻辱性的宣判结果。
同年,针对这一案件,菲律宾政府发布了白皮书,未来一百年但凡对这个案件有任何异议一律驳回。
在菲律宾政府公布白皮书当天晚上,妈妈特意准备了丰富的晚餐,她和我说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教训安帕图安家族。
而且,这还是让菲律宾政府都忌讳的人。
妈妈还说,这样的结果可以让小鳕姐姐早一点离开监狱,妈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个三角形状的伤口上,再添了一句“也许,你的小鳕姐姐已经离开监狱了。”
“你的小鳕姐姐已经离开监狱了。”这话让我晚上做梦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2011年,塔娅姐姐离开天使城,离开前妈妈把一张□□交给她,说要是在外面待不下去就回来帮她打理杂货店。
2012年,紧挨着克拉克度假区的数百公里海岸线变成是私人海滩。
这数百公里海岸线有三分之一还是从克拉克度假区手上夺走的管理权,没人知道拥有这数百公里海岸线的人是谁,人们只看到那数百公里的海岸线多了两名管理员两名维护人员,一旦有渔船驶近这片区域,将有海岸警卫队出现。
除了不让渔船靠近之外,其他的和公共海滩没什么差别,只有不污染到海滩随便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2013年年初,我依稀间听到类似于“费迪南德家的二儿子变成了不起的人”这样的传闻,带来这些传闻地是个别在马尼拉有亲戚的人。
2013年年末,关于“费迪南德家的二儿子变成了了不起的人”这类话题在天使城多了起来。
在天使城,成为了不起的人定义大致上是:买了房子、银行有若干存款、家里有车、在朋友中有发言权。
2014年,随着互联网、有线电视在天使城逐渐普及,那些似是而非的“费迪南德家的二儿子变成了了不起的人”传言被证实,费迪南德家的二儿子有多么了不起具体也没人能一一举例,他们唯一能确认地是:费迪南德家的二儿子一定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了不起。
他们在电视上看到他,他们在报纸上看到他,他们可以通过互联网看到他。
这一年,妈妈给我买了一台二手电脑,一接上线我就迫不及待输入温礼安的名字。
我花了一个上午时间才把那些互联网上关于温礼安的事情看完。
关掉电脑,我去拥抱妈妈,我和妈妈说“妈妈,天使城的安吉拉,孩子们的礼安哥哥变成了真正了不起的人。”
孩子们的礼安哥哥有多么的了不起一定是妈妈、乃至这座天使之城的人们穷尽所有想象力也想象不到。
从前的礼安哥哥只是天使城的安吉拉,现在的礼安哥哥是世界的安吉拉。
温礼安离开天使城的第二年买下南美一家濒临破产的海洋勘探公司,这家公司过手给温礼安的两个月后在大西洋的公共海域打捞到在海底沉睡几百年的印度商船,用参与打捞的技术人员的话来说,闭着眼睛随手一摸,触到的不是珍珠就是宝石。
这艘印度商船让温礼安的海洋勘探公司股价一天之内上涨幅了859%。
同年,温礼安的海洋勘探公司还在加勒比海的公共海域勘探到另一艘大型海盗船,16世纪,海盗光顾了几家荷兰贵族,盆满钵满但乐极生悲他们的船在加勒比触礁沉入海底,由于荷兰这几家贵族现已无后人,船上所有物件理所当然归属打捞公司。
单是这艘海盗船的金币初步估算就达到五亿美元以上,更别说数之不尽的珠宝古玩了。
两艘沉船让温礼安的海洋勘探公司一年之间水涨船高,再之后,温礼安开始涉及能源投资:伊朗的石油、俄罗斯的天然气、中国南海的气田开发、巴西的蔗糖轻能源。
短短两年时间里,温礼安挤进世界青年财富排行前五十名榜单。
二十一岁,温礼安成立环太平洋集团,环太平洋集团成立当天员工七千四百名。
接下来的三年时间里,温礼安的环太平洋集团以锐不可挡之姿壮大,从刚创立时的七千名员工到现在的两万名员工,环太平洋集团成为了各大证交所的抢手货。
伴随着环太平洋集团快速壮大,也有一些不好的声音:比如“两艘沉船背后涉及不可告人□□”“多次被传和名声不好的军火巨头有密切联系”“环太平洋集团部分资金来历不明”此类传闻不绝于耳。
关于此类传闻,温礼安从来从来不以回应,倒是去年有两家知名媒体针对他们曾经以“温礼安在环太平洋集团还没成立前曾涉及多起军火交易”为标题报道的新闻公开向温礼安道歉。
伴随着此类似是而非的传闻环太平洋集团在2014年年末进入全球五百强企业名单中。
关于温礼安的成名之路,世界财富杂志著名主编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不管过程如何,有一点毫无疑问,单凭温礼安的朋友中就有十名以上是福布斯富豪榜常客、出席不下十五次各国政要就职典礼、偶尔一次出现在快餐店的排队队伍中都会成为各大主流媒体争相报道的新闻、这个年轻人成功了,他达到了他的同龄人需要踮起脚仰望的高度。”
是的,礼安哥哥成功了。
2015年达沃斯青年论坛上,温礼安佩戴着主办国元首颁发的勋章,对着全世界:“我来自天使城。”
这个画面在马尼拉街头重复被播放,这个画面还让距离马尼拉有一百多公里的那座天使之城的人们热泪盈眶。
天使城的安吉拉变成了世界的安吉拉。
天使城的街道上,孩子们问远方来的客人“你们认识温礼安吗?”客人们回答“是的,我认识他,他是了不起的人。”
孩子脸上乐开了花:“他也是我们的安吉拉。”
孩子们告诉远方来的客人,天使城现在信号好多了,那是安吉拉没有忘记天使城的人,不久的将来,安吉拉还会让智能手机在这座天使之城普及起来。
初夏傍晚,经过哈德良老桥时听到和我年纪相仿的男孩在和他的同伴大倒苦水:“她生我的气了,所以她不见我。”
这话让我停下脚步。
这话很久以前我曾经听过,那时我只有九岁,现在的我十五岁。
我九岁的时候曾经听礼安哥哥说过这样的话“她生我的气了。”
走在垂直小巷上,我来到那个有着绿色屋顶的房子前。
它还是我很久以前看到的那个样子,据说每年春天都会有人给屋顶漆上绿色油彩。
从克拉克机场通往天使城的公路修了,哈德良区的垃圾山没有了,住哈德良区的人少了。
唯有这房子依然如故。
而我也懂得了“她生我的气”的意义。
也不知道小鳕姐姐现在还生不生礼安哥哥的气。
然后,我开始为小鳕姐姐头疼了。
想明白“她生我的气”的意义后,之前那些云里雾里的事情也就顺其自然的明白了。
比如说现如今江河日下的洛佩斯家族,他们一定做梦都没想到,他们会毁在一名他们连名字都想不起的小学副校长之手。
而这所小学其中一名学生名字就叫做温礼安。
也许在人们所不知道的某天,这位叫温礼安的学生推开了副校长的办公门,之后这位手握洛佩斯家族洗钱部分证据的人瞅准机会,再之后他从副校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校长。
这一连串的想象源于我曾经好几次看到小鳕姐姐坐在克拉克度假区管理人的车上,而这位度假区管理人和洛佩斯家的长子曾经搅合在一起。
那位度假区管理人叫什么来着,叫……
算了,想不起来不要紧,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
这样的礼安哥哥肯定让小鳕姐姐很头疼。
离开哈德良区已是太阳西沉,要去修车厂就得经过天使城最热闹的街,我现在是一名修车厂的学徒。
榜样的力量是强大的,和礼安哥哥一样长成为修车厂学徒是天使城孩子们眼中通向成功的必经之路,和那些孩子所不一样地是两年前我就在修车厂工作了。
前往修车厂之前我还得去一趟邮局,塔娅姐姐从吉隆坡寄来了包裹,那是她设计的衣服,塔娅姐姐号称自己现在是一名设计师,其实那只是四名员工的工厂,四名员工都是设计师兼车工。
拿回包裹时已经是夜幕降临。
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经过那家电器门市时,我停下脚步,门市的玻璃橱窗里摆着电视,这是天使城为数不多可以看到有线电视的地方。
摆在橱窗的电视屏幕面对着街,孩子们大人们围在电视前,看到电视屏幕呈现出来的画面后,我扬起嘴角。
怪不得。
天使城的安吉拉又出现在电视上了。
希思罗机场,面对bbc的镜头,面对着记者询问最近被热议的环太平洋集团将从以色列购买卫星进行改造计划是否属实,这位环太平洋集团创始人给出肯定回答。
“是的,但得强调的是,我们从以色列购买的卫星将投入到非盈利项目上。”
在温礼安接受记者采访的短短两分钟里,有四面八方的人涌进温礼安接受采访区域,这些人大多数为机场旅客,男人女人,黄种人白种人黑人,他们纷纷拿起手机,手机摄像镜头对准那位身材颀长的俊美青年。
这样导致于温礼安的保镖不得不利用身材优势铸造出一堵人墙。
但还是没能挡住人们的热情,穿着粉色外套的女孩突破包围圈,当她还想往温礼安靠近一步时吃了温礼安的保镖一记。
温礼安停止了说话,那些想更近一步的人后退了半步,女孩呐呐站在那里,一张脸涨得通红,女孩的脚边掉落着和她外套同色的发箍。
距离电视机最近的那女人轻呼“安吉拉,把女孩的发箍捡起来。”
这声轻呼似乎传到海的那一边。
天使城的安吉拉弯下腰,粉色发箍交到女孩手中。
“接下来,我希望不会遭遇到‘我家里有你的专辑’‘我很喜欢你在电影扮演的角色’类似这样的尴尬时刻。”他一本正经和女孩说。
女孩楞了一下。
机场、俊美的年轻男人、严肃的随从、记者们的围堵、拿着手机不停拍照的路人、这些很容易让人和某某大明星联系在一起。
在大家以为会出现乌龙事件时,女孩说:“不,永远不会。”
“你是温礼安,来自天使城的安吉拉。”
来自天使城的安吉拉接过女孩手上的发箍,发箍戴在女孩的头上,那一举动让那女孩喜极而泣。
温礼安扬起嘴角。
眼眸底下有人间四月天时的悠然纯净。
那一瞬间,直把天使城的女人们看得热泪盈眶,她们低语着“他还是从我家门前走过的那个男孩。”“他骑着机车从穿过天使城街道好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如果说,我此时拨开人群,看到于灯火阑珊下站着漂亮的少年,我想我一定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睛。
礼安哥哥似乎距离天使城已经很遥远,但礼安哥哥于这座天使之城而言还是那个雅致缄默的少年,按时从谁家门前经过,开着机车穿过五光十色的街头。
电视屏幕上,bbc记者又问了温礼安这样一个问题:“能说一下您和特蕾莎公主的关系吗?据我所知……先生……先生……”
此时,温礼安已经在保镖的护送下扬长而去。
特蕾莎公主?好久以前,天使城曾经来过一位特蕾莎公主。
五分钟过去,电视机前就只剩下我和几个孩子、以及一名背着深色大背包的年轻男人,年轻男人是面孔。
孩子们又在问远方的客人:“先生,你认识温礼安吗?”
“认识。”
孩子们又开始喋喋不休和远方的客人说起安吉拉对于天使城的贡献,那男人听得很认真。
十分钟后,电视机前就只剩下我和背着深色背包的男人。
“来旅行吗?”我问他。
“不,我只是想来看看我以往来过的地方,在我安定下来之前。”男人说,“我曾经在拉斯维加斯馆工作过,我叫薛贺。”
眼前的男人有让人看了很舒服的长相,说不上帅但整体很耐看。
“不过,我猜,拉斯维加斯馆的人当时肯定没几个人认识我,我从事幕后工作,”男人耸肩,“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我和你们口中的安吉拉是搭档,在拉斯维加斯馆,他在台前我在幕后。”
说完,他问我愿不愿意听他唱歌。
那位叫薛贺的男人唱起了天使城的姑娘们最喜欢的歌曲《红河谷》。
美妙的声音把我带到我九岁那年夏天,这个声音我听过。
那年夏天在度假区,这个声音曾经让那位叫做黎宝珠的女孩找了一整条街,女孩推开拉斯维加斯馆顶楼的门,女孩邂逅了天使城的安吉拉。
然后就有了那年夏天塔娅被绑架的事情,在度假区,我曾经透过电话传声筒听过这个声音。
薛贺走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将搭乘邮轮离开天使城,去马赛港口、去巴塞罗那、再去古巴,最后一站是墨西哥,薛贺曾经在这些地方待过,用歌声换取生活费旅费。
去完这些地方,薛贺会前往巴西,巴西有一座上帝之城,在那座上帝之城里有他爸爸妈妈留给他的房子。
薛贺说,他会遇到和他情投意合的姑娘,他会和他情投意合的姑娘在爸爸妈妈留给他的房子变老。
迎着夜风,我走在天使城的街头。
那个孩子问我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什么啊?
不久前我知道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很有趣。
那年夏天我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那年夏天,我知道天使城的安吉拉和天使城的害人精之间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