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执念
很快有人注意到叶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扯了扯旁边依然对着程大姐唾沫飞溅的同伴。
一个提醒一个,院子里的喧腾来得突然,安静得也突然。
妇女们的注意力都落在叶舟身上,女孩很年轻,也很漂亮,但那双清亮的眼神却告诉她们——周营长新婚的爱人,不是她们以为的面皮薄的新婚媳妇。
城里来的大学生,果然很不一样。
“各位嫂子,请问你们有事吗?”叶舟客气又疏离地开口。
为首那个有些扭捏地接话道:“瞧你说的,没事我们就不能来看看啦?大家都是军属,男人们也都是战友。一个家属院里住着,远亲不如近邻,认认门,以后谁家有困难,相互帮助,不是很正常吗。”
叶舟道:“那就麻烦各位嫂子以后多多关照了。”
“周营长家的,你们这院子空荡荡的,是不是过渡一下,等住进楼房再收拾啊?”
叶舟敏锐地察觉到,此话一出,那些落到她身上的目光,都紧张起来。
原来她们集体出动的目的是这个!
之前周朗跟叶舟说房子的事,当听到她说带院子的平房时,周朗明显松了一口气。
一个年代的人,有一个年代的人的执念。
眼前这些嫂子,执念应该是搬离平房住楼房。
如此一来,叶舟就理解她们的无理了。
叶舟微微一笑:“我家周朗说,我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次就不跟大家一起去住楼房了。他说,要把机会让给需要的人。”
眼前这些嫂子,无一例外,先是一怔,然后脸上都堆满笑容。
“真的呀?”
“周营长果然是高风亮节。”
“周营长能做这样的选择,也离不开爱人的支持呀。”
“……”
叶舟笑盈盈地接受大家的赞美,“周朗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的。”
嫂子们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纷纷表示,以后有用得上她们的地方,尽管说。
叶舟说:“那我就不跟嫂子们客气了,现在家里连待客的板凳都没有,下次再邀请大家来做客。”
大家心领神会地告别,也不在意她们离开后程大姐还没走。
程大姐没走是想跟叶舟说,她准备种下一批冬菜,如果他们继续住这个院子,就过来帮他们一起把菜种上。
叶舟直接问:“种菜需要的肥料,会臭吗?”
程大姐说:“不臭。前一阵,附近那条河水干涸,我把里面的泥挑上来晒过了。晒过的泥,不臭,足够保证菜地的养分。”
“行,那就麻烦嫂子啦。”
程大姐羞赧,“麻烦啥啊,我也就会种个地。”
“能把地种好,也是一种本事啊。”
商业互吹后,叶舟又把话题绕到房子的问题上,“程大姐,家属院里都在抢楼房住吗?”
“可不是!”程大姐踮起脚尖,往院子外面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压低嗓音说:“甚至还有人为了房子,举报别人。三营的副营长,就是被举报收了战士的礼,转业回家了。”
程大姐说,营级以上的已婚干部,都能分到。
剩下的房子,只能保证一半的连级干部可以入住楼房,所以才会有竞争。
刚才来的那些,都是连级的家属。
叶舟说:“楼房有什么好的,楼上楼下,隔一层楼板,万一上面住的是熊孩子,觉都睡不好。”
程大姐第一次听“熊孩子”这词,不过也大概能猜出意思。
本来还很期待住楼房的程大姐,突然动摇了。
“程大姐,随军的家属,工作安排的竞争是不是也很激烈?”
叶舟举一反三,有人为了房子,呼啦啦组成一个小团队来她家里打探消息,接下来会不会有人为了工作的事情,扰她的清静?
程大姐的思绪从房子的问题中跳出来,回答道:“嗯,岗位有限。好几个高中生军嫂都没分到工作,我本来也分到食堂,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说酸话,最后厨房的工作,变成轮岗,一个家属轮一个月。
本来下个月轮到我了,我家老徐说,让我不要去了,出力不讨好,家里也不差我赚那三十块钱。
但是我觉得很可惜,为啥不让我挣这三十块钱……
叶同志,你是大学生,你说我要不要听老徐的?”
叶舟这才直观地感受到,现在的工资水平是几十块钱。
即便是三十块钱工资的工作,依然是僧多粥少。
叶舟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问问徐连长,除了出力不讨好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如果是真的关心你,并且家里的财政大权在你手里,不去就不去吧。”
送走程大姐之后,叶舟去隔壁房间翻了一下周朗的书,她得开始准备以后的生计问题。
她需要工作,而不是手心向上,跟男人要钱花。
依附于男人,没安全感。
经济决定家庭地位,无论哪个年代都适用。
之前叶舟还觉得手里已经有七千五百块的存款,不着急工作。
现在想来,她不着急的是那些一个月三四十块钱工资的工作,心里其实还是迫切想要赚大钱。
想当风口上的猪,也得善于把握机会才行。
周朗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新婚妻子在他们打算用来做书房的房间里,拿着他的笔记本,不知道在写什么。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落在她周围,还有一缕直接照在她那安静、专注的脸庞上。
“营长,这个放哪里?”跟着一起回来的战士的声音,打断了那份专注。
叶舟出来的时候,发现空荡荡的屋子,又多了些东西。
餐厅里,多了一套桌椅,原生态木艺,抛光后,没上油漆。
除此之外,碗筷也买回来了。
中午他们用新的碗筷,吃着周朗从国营饭店打包回来的午餐。
叶舟看到两个都是荤菜,就去把程大姐带来的黄瓜洗了。
看到黄瓜,周朗就说:“是程嫂子送来的吧?”
叶舟说:“对,除了程嫂子之外,还有好些人来咱们家了呢。”
周朗看她。
叶舟没瞒着,把那些嫂子来的目的都跟周朗说了。
周朗挑眉,眼神变得凌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