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这几天，终于不再下霏霏的小雨，天空明净，气温宜人，北竹村开始挑秧种番薯。
刘凤山老婆带上两个儿子刘大哥刘二哥，特地请了半天假走山路来北竹村，他们家在北竹村也有拐了好几个弯的亲戚，一到村口，田地上劳作的人中便有和她打招呼的。
“今天怎么有空到北竹来，有空过我家吃饭呀！”
“我过来还有事要做，下次再找你吃饭啊，对了，苏竟在不在这里？”刘凤山老婆一脸行色匆匆的样子，一边说话一边往人群里睃。
“他们家都去了渡口村修河堤，不过苏婆子在家。”
“你知道苏家在那里吗？”
亲戚说，“就在进了围墙后往左边走第三家，那座青砖大屋子就是他们家了。”
刘凤山老婆谢过便带着两个儿子走了。
“奇怪了，这个日子不时不节的，她来这里做什么？还带着人倒像要打架似的。”亲戚嘀咕着也没往心里去。
北竹村大多数人都住在泥砖屋里，苏家是少数能盖上青砖大屋子的人家，眼看就要放工，小苏英还在房间里头呼呼大睡，苏婆子开始淘米做饭。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可以早点做饭，不用像冬天那样做完饭还得放进锅里温着，生怕吃的时候冷了。
苏婆子刚把饭煲放在炉子上生完火，就听见外间有人问，“有人在家吗？”
“你找谁？”苏婆子连忙在围裙上擦干手走出去。
刘凤山老婆看见从屋里走出一个穿着蓝布衣衫的老人，年龄大概六十多岁，头发斑白，一脸的精明相，虽然个头不高，但腰板挺得直直的。
“我来找苏竟，你是苏竟的阿婆吧？”刘凤山老婆忍下怒气。
“对，还不知道你是哪位？”家里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小孩，苏婆子不敢将人往里面请。
“我是刘金铃的妈，这是她的大哥和二哥。”
到北竹村这一路她想了很多，尤其看到苏家的青砖大屋以后，想法发生很大改变。
刘金铃已经这样了，以后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闹起来也没有好处，在农村里，姑娘结婚前怀孕是一件大丑闻，出现这种事，父母家人都抬不起头。
苏家能盖这么一座青砖到顶的大房子，生活应该不错，而北竹村效益好，工分值钱，刘金铃嫁进去也不会受苦，倒不如忍下这口气，将错就错，让他们两人结婚算了。
听了刘凤山老婆的话，苏婆子有些意外，“你们来找苏竟有什么事吗？”
刘大哥看了一下左右，没好气地说，“你不让我们进去坐坐吗？我怕在这里说的话，你们在村里就丢脸了！”
苏婆子踟蹰了一会儿，便请他们进来，拿来三个大海碗倒上开水，“先喝点水吧。”
刘家人走了这么远的路，也口渴了，纷纷端起碗来喝水。
刘凤山老婆定了定神，对苏婆子说，“你看金铃怀孕了，她和苏竟什么时候结婚比较好？”
“妈？”刘二哥有些傻眼，“这怎么和刚才说的不一样？”
不是说要狠狠地揍苏竟一顿吗？
刘凤山老婆瞪了他一眼，“我才是妈，按我说的做。”
听到这爆炸性消息，苏婆子脑袋轰隆隆作响，没错，她想心爱的大孙子快点结婚，也想可以快点抱上曾孙子，没想到苏竟一声不吭的，居然搞大了刘金铃肚子！
这可真是一个大“惊喜”，一下满足两个愿望！
“你说刘金铃怀孕了，孩子是苏竟的？”苏婆子问。
刘二哥嚷嚷说，“这话说的，除了苏竟还有谁？”
昨天晚上，刘金铃羞答答地对刘凤山老婆说自己怀孕了，孩子就是苏竟的，刘凤山老婆气得快要昏倒在地，恨不得马上撕了苏竟。
女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啊，之前和一个小知青好上，结果小知青对她只是玩玩而已，嘴巴上说得甜，其实早已打好了回城报告，时间一到便不见踪影，再也找不到人了。
刘金铃也没心思上工了，整天躲在房间里哭，在刘峰山老婆的追问下终于说出来，原来她竟早已经什么都交出去了。
刘凤山一气之下，才出现逼迫女儿去相看的事情。
苏婆子满肚子疑问，又不好问出来，万一刘金铃真怀了苏竟的孩子，问出来不就伤了两家和气？
“你们别急，先坐一会儿，苏竟他们很快就下工了，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商量应该怎么办。”苏婆子面带笑容劝道，又端来土烟丝和纸给刘大哥和刘二哥。
刘凤山老婆松了一口气，看来苏家没有打算不认账，幸好今天没有让丈夫跟着来，要不以他的暴脾气，两家人非得打起来不可。
她接下来的心思放在彩礼上。
不知道苏家会出多少彩礼？有些男家见姑娘已经怀孕，将彩礼压得低低的，也不怕女家不把人嫁过去。
苏婆子没心思煮饭了，搬张椅子坐在门口，伸长脖子等苏竟下工。
好在苏竟没一会儿就和其他人一起回来了。
刘香兰见到刘凤山老婆非常惊喜，“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虽然打定主意让苏竟和刘金铃结婚，但刘凤山老婆看他还有些不顺眼，和刘香兰说话也带了怨气，“再不过来，苏竟的孩子都能走路了！”
众人大吃一惊，苏竟更是云里雾里，“我的孩子？”
一说起这个刘二哥就来气，捏起拳头就要揍人，“不是你还是谁的，你这是不想承认吗？”
他还想着就这样意思意思地揍一顿，为妹妹出气，结果这家伙还不认账，他拳头都硬了！
苏竟眼疾手快握住刘二哥的腕子，“你先把事情说清楚！”
刘二哥“呲”了一声，差点没抱着手腕叫起来。
这人手劲真大，可疼死他了！
苏婆子挡在两人中间，“苏竟，我记得那晚看完电影，你说和刘金铃不合适，我就让你婶婶回绝了，怎么刘金铃还会说你怀了她的孩子呢？”
众人大吃一惊，刘香兰说，“怎么能这么做呢，欺负人家姑娘还说两人不合适，怪不得我嫂子打上门来了。”
“你先听听苏竟怎么说的。”苏婆子恨死刘香兰口无遮拦了，这时候不应该帮着自家人吗，真是没眼色！
苏竟说，“我和刘金铃只说过几句话就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不止这样吧？”刘大哥冷笑，“你还约她到小树林里，对不对？”
“的确到了小树林，但我们就说了几句话，我弟也在场，他可以作证。”苏竟说。
刘大哥有些迟疑，“你弟呢？”
“还没放学，我们可以等放学以后问清楚他。”
刘二哥说，“大哥别信他，他弟肯定帮他，他们是自家人。”
徐翠洁说，“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相信苏竟的为人，他在这种事情上不会说谎。”
刘凤山老婆来气了，“他不会说谎，那你的意思是我家金铃就说谎吗？她一个姑娘家说这种谎有什么好处？！”
这时候屋外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我看他们就是死口不认，当自己是什么新鲜萝卜皮，难道全大队的姑娘都想嫁给他不成？”
原来刘凤山见他们三人久久没回来，便拉上刘金铃来北竹村。
刘金铃一出现，大家的眼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苏婆子暗自揣度，看刘金铃似乎比一个月前胖，连下巴也圆了不少，不过她穿的衣服比较宽松，看不出有没有怀孕。
苏竟皱起眉头，正要说话的时候，刘金铃抢先开口，泪眼汪汪地说，“你怎么这么狠心，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
“我和你只见过一面，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刘金铃边哭边说，“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就那次你和我去了小树林……秀云也看见了，你可以去问她的！”
刘二哥又想打人了，但基于苏竟恐怖的力气只能悻悻地喊，“小妹，你别怕他，他要不承认，我们就到武|装部去告他耍流氓，让他去农场劳|改！”
眼看越来越多人围在门口看热闹，刘香兰急了，“表弟，大家一场亲戚，何必做得这么绝呢，我们也没说不认啊！”
刘凤山蹲在地上，划支火柴点亮水烟，咕噜噜地吸了一口，“我也不想闹大，这样，过几天你让苏竟到我家下定，彩礼一百块钱，外加十斤猪肉，其他的我就不要求了。”
苏婆子相信苏竟不会说谎，“我们关上门再说，这样不就被别人看笑话吗？”
“怎么，你怕了？”刘凤山勃然大怒，“不用关上门，我要让大家看清楚你们苏记狼心狗肺、翻脸不认人！”
苏婆子不说话了，反正丢脸的又不是她，不关就不关呗。
刘金铃在一边听着，不经意对上苏竟含怒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等一下，我还有话说。”
刘凤山忍着怒气，“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
“当时还有一个人也在，现在她也来了。”
“是谁？”
徐翠洁拉着陈嘉嘉从围观人群里挤出来，“我们回来了。”
陈嘉嘉气喘吁吁，一进门马上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呼吸，差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