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那是我们接吻的照片,有一次南初心血来潮,用延迟拍摄的方式,拍下了她和傅声亲吻的画面。
那张照片也是南初的心头好,彼时正值夕阳时分,余晖落在我们周遭,为彼此镀了一层淡金色的光。
美好的不像话。
还比如,南初和傅声的每一次接吻,他都格外认真,认真而虔诚。
傅声总是喜欢轻轻捧着她的脸,然后在自己唇上轻轻辗转着,每次亲吻,都让南初有种被格外珍视的感觉。
可是,就当自己以为傅声也渐渐爱上了她时,命运却给南初开了一个玩笑。
秋末冬初的一个清晨,南初醒来时,却发现傅声晕倒在地板上。
南初的心在那一刻陡然被攥紧,紧张与担忧相交融,自己几乎无法呼吸。
脑中一片空白,南初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拨打的急救电话。
她只知道,当自己一路浑浑噩噩地将傅声送去了医院,在一到检查后,却得来他已是胃癌晚期的噩耗时,南初的世界,轰然崩塌。
她没办法相信。
那个白天鹅般清冷倨傲的男孩子,那个集世间美好于一身的男孩子,为什么会被医生下了最后通牒?
可是,傅声却早就知道他的病情。
所以,他在病房内醒来时,只是愣了几秒便看着自己笑了笑。
“吓着你了吧?”
这一句话,每个字都让南初想哭。
所以,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病了,所以,那些脸色苍白,刷牙出血,呕吐都不只是小毛病。
所以,傅声从不和南初聊未来,也永远不给她承诺。
所以——
当初在ktv,自己提出要用钱包养傅声时,他看向南初的目光才会温柔又慈悲。
他自始至终什么都知道,南初不知道傅声有没有爱过自己,如果爱过,她无法想象这段日子以来傅声的心情。
南初静静地望着傅声,病床上,他脸色苍白,皮肤白的几近透明。
和自己对视了片刻,傅声忽然笑了:“其实,本想一直瞒着你,等到挨不住那天就悄悄离开的,谁知道身体这么没用,忽然就晕倒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自己眼泪落的更凶了。
“所以,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治疗?”
南初攥着傅声的手,每多问一个字,声音便颤抖几分。
傅声像以往一般,伸手揉了揉南初的头发,声音很轻:“没用的南初,治了,也只是浪费钱而已,更何况——”
他笑笑:“我没有钱了,也从来没打算过治疗。”
是的,他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半点要治病的意思。
傅声躺在那里望着南初,眼睛也渐渐泛红,“这段日子以来,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那天在ktv答应你。”
南初愣住了。
“为什么?”
傅声指尖颤抖着,仍旧在我南初头发上轻轻揉着,把她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
“因为,花了你的钱,也没能陪你多久,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反馈。”
傅声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其实,很渣吧,花了你的钱,还没能给你留下什么,南初,如果重来一次,那天在ktv里我绝不会再点头。”
他似乎也再忍不住,眼底蓄了泪,却转过头去,不肯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难以形容那一刻心底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南初从没见傅声哭过,哪怕是那天在许烟的葬礼上。
可是此刻,从她的角度,能够看见傅声转过头去,泪水大滴地落下来。
每一滴都狠狠砸在南初心里,掷地有声。
南初怔怔地看着傅声的侧脸,她的神祇啊,他似乎快要不属于这个尘世间了。
一想,心就酸涩的不得了。
……
住院的第三天,傅声要求和南初出院回家。
其实傅声不知道,南初已经在着手准备卖房卖店为他治病了。
南初拗不过傅声,便悄悄去找了他的主治医生。
“医生,求求您和我说实话,傅声现在的情况,治好的几率是多大?”
南初在心里打定的主意,哪怕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自己也一定要救他。
可是,只有我们两个的办公室内,医生看了南初两眼,最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听说了一些傅声的事情,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实话和你说,现在已经太晚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怎么治疗都没用了,再怎么治下去也只是折磨,不如回去让他开心的度过最后这段日子。”
南初愣了很久。
医生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傅声,已经没有治疗的余地了。
最后,南初红着眼离开了办公室,然后回病房收拾傅声的东西,带他回家。
病床上,傅声静静地看着自己,然后握住了她的手,“回家吧。”
南初强忍心酸,“好,回家。”
南初和傅声打车回了家,下了车,他固执地从自己手里抢过袋子,“我又不是不能动了,哪有让女孩子拎东西的道理。”
南初没再和他争,任由傅声抢过袋子用另一只手拎着,然后再用右手牵着自己。
其实,这几天南初不止一次地想要问问傅声,这些天里,他究竟有没有对自己动心过。
最后却也都作罢了。
算了,爱没爱过,动没动过心,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都是要以离开作为收场,如果爱过的话,恐怕反而更让自己心酸吧。
回到家,傅声放下袋子,转身看南初。
说实话,南初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可是,傅声却双手捧起了她的脸,强迫南初抬头看他。
傅声大多时都是温柔的,显少有这种近乎霸道的动作。
可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南初还是莫名其妙地掉了眼泪。
南初是想收住的,可是——
看着傅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眼泪却越落越凶,怎么也收不住。
傅声看了自己两秒,最后低叹一声,他用指腹轻轻揩去南初的眼泪,然后俯身吻了过来。
这是一个极致温柔的吻。
南初几乎颤栗,脑中一片空白,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轻轻环着傅声脖颈,渐渐加深这个吻。
可是,最后,我们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傅声说:“咱们再喝一次酒吧。”
南初下意识地拒绝:“不行,医生说你……”
他静静地看着自己,“没事的,最后的日子里,我想随心所欲一些,我克制了一辈子,总想在最后放纵一些。”
那句‘一辈子’真的莫名戳到南初。
他明明才二十多岁,怎么就已经是他的一辈子了呢。
南初当然无法拒绝这样的傅声。
最后,南初答应下来,不过,与他约法三章,只能喝两罐啤酒。
傅声轻笑着应了下来。
于是,我们一起换了厚些的衣服出门,准备去超市买菜和酒。
这似乎是南初和傅声第一次一起逛超市。
我们像最普通的情侣那样,手牵着手逛街,一起推购物车,一起停留在置物架前挑选:
这个菜不新鲜,那个肉太贵……
我们一起挑了满满一购物车的物品,有肉有菜,有零食,还有一些看起来温馨可爱的家居小物。
比如那种特可爱的小鸟外型的牙签盒,一按按钮,小鸟便低头叼起一根牙签。
又比如那种浅蓝色的干花和漂亮的玻璃瓶,看起来温馨又美好,像极了傅声。
结账时,傅声抢了先。
交了钱,他主动拎起满满两大购物袋离开,并回头看着南初笑了笑:“在一起这么多天,也没给你买过什么,这几百块我还能花的起。”
南初勉强笑了笑,亦步亦趋地跟着傅声。
可是——
南初发现,原来很多时候,傅声都是在硬撑。
从下了出租车到进入家门,短短五分钟的路程,傅声却歇了四次。
病来如山倒,之前傅声还能装作没事人一样陪南初在咖啡厅上班,可是现在,他似乎体力瞬间下降。
南初几次想抢过傅声手里的购物袋,却被他拒绝了。
傅声看着南初,仍旧是那记熟悉的目光,他轻笑:“别这样,我会觉着自己很没用的。”
最终,还是他把满满两大袋的东西拎回了家。
厨房里,我们一起洗菜做饭,南初会做饭,但厨艺一般,做的东西只能说是‘能吃’。
可傅声厨艺一流,所以他主厨,自己打下手。
我们说说笑笑,厨房里满是笑声与烟火气,傅声炒菜时,南初一边洗其他的菜,一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种和傅声朝夕相处的日子,再给她久一点好不好?
她不求十年百年,哪怕再多一年,哪怕多一天,都好。
南初发现,真的不敢去想傅声的病,一想,眼泪就止不住。
傅声正在炒菜,南初已经在他身后悄悄的内流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