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琴师沐风
她怎么可以对公主这般无礼，小怜气恼地正要发作，却被燕如萱轻轻拉了一下衣袖，一肚子的火只能咽了回去。
苏沐风淡然一笑回道：“苏某一切如常，谢公主挂怀。”
众人看去，只见一道清瘦的丽影袅袅行来。燕如萱仍是穿着那身淡黄长裙，却没有再戴着斗笠，脸色微微泛白，显得有些憔悴，孱弱的身形，在宫女的扶持下慢慢走来，让人更加想要怜惜。
“……”哪有这样的！楼夕舞无语。付出这么多，能说放下就放下的人有几个？燕如萱却是有些佩服卓晴，只是她不知道，在琴艺这件事情上，卓晴就没拿起来过。
苏沐风轻轻摇头，回道：“公主今日的心情，不适合听这首曲子，苏某为公主另奏一曲吧。”
白衣男子放下膝间的古琴，缓缓起身看向身后的人，卓晴也好奇地看过去，男子逆光而立，她微微眯眼，才算看清他的脸，这一眼，已经让卓晴瞬间愣住了……
不太像，他的气质不太像一个琴师应该有的；或者说，他给人的感觉，不应该仅仅只是琴师。卓晴对他起了好奇，退后几步，靠着凉亭旁边的石柱，笑道：“你们继续，我旁听就好。”
《沁心颂》吗？燕如萱苦笑道：“果然是好名字，公子奏得更好。”也只有他能把曲子演奏得如此有生命力了吧。
楼夕舞很是厌恶她那副病怏怏还不可一世的样子，敷衍地行了一个礼，说道：“参见公主。”
一个完美的尾音结束了这曲美妙的琴曲，楼夕舞久久才回过神来。她隔着轻纱，看见了不知何时进入院内静静地站在一旁的卓晴，叫道：“你怎么来了？”她不是出门了吗？
谁让你旁听的啊！楼夕舞还要发飙，另一道轻柔的女声从院门外幽幽传来，“不知我是否也可以旁听呢？”
都这么说了，楼夕舞也不客气，直接别过头去，懒得理她。
卓晴再次理直气壮地回道：“我失忆了。”
“是。”
他都已经这样说了，燕如萱也只能点头回道：“好。”
楼夕舞翻了一个白眼，回道：“他是音律世家苏府的第四子，从小就显露出极高的音乐造诣，各种乐器，没有他不会的，尤其是琴、箫，只要听过的人，无不沉醉其中。年十六的时候，在庆典上演奏了一曲《凤还巢》，技惊天下，皇上当即御封他为穹岳第一音。所以他可是穹岳最年轻、最负盛名的琴师，多少皇子公主、达官显贵都想尽办法请他入府授琴。”
男子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回道：“苏沐风。”
小院内的气氛很是尴尬，直到清冷的男声低沉地响起，“见过公主。”
看着两人一来一往地对话，好像还颇为相熟的样子。卓晴轻轻挑眉，燕如萱居然还向他行礼，这人的身份还真让人疑惑。
乐曲的前部如水般流畅，到了中间又忽然转成了微沉而又缓慢的低音，每一声弦动的清音仿佛都能直入人心，听得人心情有少许的忧郁。忽然苏沐风左手轻推琴弦，曲调再次由低转高，随着他的曲调，心情居然也神奇地慢慢变得平静而愉悦。最后的泛音结尾，如水滴石般地柔和清脆。
燕如萱赶紧看向一旁的白衣男子，微微俯身，笑道：“苏公子，别来无恙？”
燕如萱微微抬头，与卓晴目光相对。卓晴大方地朝她点点头，燕如萱只是默默地移开视线，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个女人的目光。
轻柔地将古琴放入旁边的紫檀木盒中，苏沐风拿起木盒，对楼夕舞说道：“时候不早了，今日就学到这里吧。苏某告辞。”
卓晴讪笑地耸耸肩，回道：“这么好听的音乐，我也来熏陶熏陶。”虽然她不太懂，但是也不妨碍她欣赏嘛。
“公子这边请。”苏沐风随着丫环走出院门，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卓晴，说道：“青姑娘，改日若有机会，苏某再向姑娘讨教琴艺。”说完也不等她回应就扬长而去。卓晴一头雾水地看向楼夕舞，问道：“他是什么人物？”
天下间，当真有人长成这样？洁净的脸如冰雕玉琢般棱角分明，饱满的唇色艳若寒梅，深邃的眼如一潭静水，几乎要将人溺毙。完美的五官鲜明挺立，白衣飞扬的他散发着如玉般的风华。
“素儿，送公子。”楼夕舞也只能点头，心里又把燕如萱暗骂了一顿，要不是她来捣乱，她还可以多学一点儿，请到苏沐风可是花了哥不少心血呢！
她看得也太过分了吧！楼夕舞终于忍不住，掀开轻纱走了出来，叫道：“喂，看够了没有，不要以为我哥不在，你就可以肆无忌惮！”
男子也静静地看着她。卓晴微微点头，礼貌地自我介绍道：“我叫青灵。”
就喜欢看她这副撒泼的样子，卓晴摊开手，一脸狡黠地笑道：“楼夕颜在这儿，我也是这个样子。倒是你，景飒不在，你就变成小野猫啦！”
看着那道潇洒离去的背影，燕如萱若有所思。
楼夕舞还是不放弃，继续游说道：“说不定多接触接触，你就能记起来了呢。你的琴艺也曾闻名六国的啊，这样忘了也太可惜了。”
卓晴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
苏沐风盘腿坐下，古琴一头放于膝上，一头架在青翠的草地上，双手抚上琴弦，修长的指尖划过琴弦，随手之间，漂亮的三个八度琴音轻松地弹奏出来，高超的技巧卓晴是听不明白，但是流畅的曲调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原来青灵的琴艺这么高，难怪刚才苏沐风说要和她讨教。
卓晴如梦初醒的样子，让楼夕舞大笑起来，“你应该听过他的名讳才是啊，怎么一副呆样！”苏沐风的大名不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起码在各国贵族和名门大家中名声可是非常响亮的。
学琴？卓晴看向始终静立一旁的苏沐风，问道：“你是琴师？”
卓晴一听连忙摇头，“算了，我失忆以后，对这些完全没有印象，估计也学不会，就不要折磨他了。”也别折磨她了！对于她来说，乐曲只有好听和不好听的区别而已。
老是忘记这件事，楼夕舞暗骂自己没有脑子。她努努嘴，建议道：“这段日子他都会来府上授课，不如你也一块来，向他请教请教。”
卓晴坚定地摇头，她连五线谱都不认识，对牛弹琴还差不多！她干笑两声，轻松地回道：“忘了就忘了吧，一切随缘。”
被楼夕舞的叫声震了一下，卓晴才回过神来，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卓晴忽然对着她身后一脸惊讶地说道：“景飒，你怎么也在？”
汗！青家姐妹的名声到底有多响亮！卓晴尴尬地回道：“应该是吧。”
“你！”不知道是气还是羞，楼夕舞的脸色微红，瞪了青灵一眼，哼道，“你出去，不要妨碍我学琴！”
苏沐风再次起身，笑道：“《沁心颂》。”
楼夕颜也常穿白衣，但是他给人的感觉是气质非凡、风雅尊贵、温润如玉。而这个男子，给人一种清冷飘逸、淡漠疏离的感觉。
“公子的琴音宁静悠远，每次听到都能让人心境宁和，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还能再听公子弹一曲《云裳诉》？”她就是听见了悠扬的琴声才会过来，以前他也奏过《云裳诉》，那时她不懂欣赏，渐渐长大了，才知道曲中的意境。
苏沐风，蛮好听的名字。说话喜欢直视别人的卓晴忽然发现，他的眼珠居然是那种黑中又带着淡淡银光的眸色，晃眼一看不觉得，仔细看起来，那银灰的眸子就如同一个漩涡，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曲终了，小院中大家都没有回过神来，还沉浸在那美妙的曲子中。久久，燕如萱轻叹一声，说道：“多谢公子。不知此曲叫什么名字？”
对于惊慕的视线，男子似乎早已习惯，脸色平静如水，但是听到青灵这个名字的时候，淡漠的脸上划过一丝波澜，问道：“皓月青灵？”
“好困哦，我先回去了。”生怕楼夕舞又要在耳边念经，卓晴伸伸腰，一边说着，一边往院外走。
一听见景飒的名字，楼夕舞完全慌了神，赶紧回过头，背后除了娇花凉亭，哪里还有人的影子。知道自己被耍了，楼夕舞恼羞成怒，大叫道：“青灵！你居然敢骗我！”
“夕舞，你我之间，又何必多礼。”她不明白，为什么夕舞总是不喜欢她，从小就是如此，不管她如何示好，她都是这样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看来她的样子真的很糟，连苏沐风也看得出自己的心事。《云裳诉》是一曲悲歌，他为她奏了一首曲折而宁和的曲子，他还是一样，能看透人的内心。
卓晴细细地观察起眼前这个所谓的情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穿着宫女的衣服，一直微低着头，那时她就已经知道，她很美丽。今天再看她，虽然有些憔悴，却丝毫无损她的美丽，年轻的脸上如水朦胧的眼眸，泛着淡淡的哀愁，如果她是男人，估计也会心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