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橄榄枝

    栗枫没有想到，自己所信奉的义如今却被哥哥一郎批驳的毫无价值，是啊，现在的相泽家就连吃饱都已经成为了难题，在面对这钢筋混凝土的城市时，自己显得那么单薄，那么无力。可他仍认为自己的义是有用的，相泽家的祖训即便在如今也一定拥有它的价值。正因如此，证据，没错，栗枫这样想。他必须掌握证据，然后让哥哥心服口服，最后不管是法律还是私了，必须向天上院复仇。

    栗枫看向怀里的两把刀，就这么下了决心：找到天上院家谋杀父亲的证据，然后复仇。

    纵使相泽家日益没落，但昔日的尊严依然不肯让一郎愿意沦为为他人谈论的饭后笑柄，为此一郎乘上了看上去较为华贵，外壳为流线型的干净的黑色专车，一郎说明了目的地，在车上不断地下拉裤脚企图盖住白袜腰口上的一小块开口，接着是皮带，尽力抓住衣角下拽好遮盖一下腰带扣上已经沾上铜锈和略显斑驳的家徽，就在面对司机友好的“您没事吧？”的提问也只能尴尬的回应“没事”。一路上没什么乱子，只是趁着司机不注意好扒着窗口贪婪的想要将窗外的景色尽收眼底，这城市的布局如此混乱，到处都是电车，立交桥的影子，却还能有条不紊，一郎不禁在心里啧啧称奇。不过好在下车后一郎便迅速收好了自己富有好奇心的一面，就连袜口和腰带扣也都按照预想被遮住了，这让一郎心里舒畅很多。

    “办好了吗？事情。”天上院家家主天上院信玄此时正猛地出杆，将黑色的8号球一杆进洞，结束了这局娱乐。转头望向刚进门的儿子，亮。信玄是个身材消瘦的老人，须发花白，穿着白色羊毛背心，讲起话来慢慢悠悠，身上的皮已经略有些无力地垂下来；而亮正值壮年，和一郎差不多的年纪，生的白净，和父亲一样在眼前架了一副眼镜，身着一套价格不菲的定制西装，穿在身上正好勾勒出他健康壮实的身材。

    “嗯，已经妥当了。正如您所料，相泽一郎目前正在楼下等候着您的接见。”

    “我知道了。亮，我希望你不会出什么岔子。”信玄说着微微抬起目光径直越过镜框盯着自己的儿子，亮只觉得这目光就像一枚枚钉子将自己扎在墙面。不禁感到有些打颤，只得点点头，直到出门才肯咽下一口气。

    事实上亮明白，父亲这自小就令自己感到恐惧的样子就是为了培养出自己谨慎行事的风格。有时候就连不小心忘记了为父亲斟茶的一点细节，也会被那目光盯得毛骨悚然不敢出声。

    亮打开通讯机，外形是一部长方形的薄薄的铁饼，正面是一片会亮的屏幕，在统率者奴役发展的10年中，这种通讯器也作为一种便捷的通讯娱乐设备取代了古旧的电话机，进入了千家万户。亮看着屏幕上一串陌生的号码，上面传来的信息赫然几个大字‘任务完成’便放下心思。

    进入会客室，这里是一间不大的屋子，但相比相泽家的会客室却还要大上不少，正中央摆放着长桌，两侧各有20把深红色木椅，进门最右侧摆放着一把特别制式的黑色椅子，两侧的扶手各雕刻着一只龙头，不难看出坐在这张椅子上的人的尊贵程度。一郎早就按照指示坐在了那黑色椅子不远处，过了大约10分钟，等到一郎差不多观赏完了这间屋子墙壁上价格不菲的古画，窗边珍贵的古瓷瓶之后，信玄才正式入座。

    一郎正欲起身问安却不想信玄摆了摆手，直接落座，一郎知道这是免了客套的意思。信玄看了看手表，随即用盯着亮的目光盯向了一郎，不言而喻，一郎一样感受到了那股威压，只是他知道自己依然是相泽家家主，在地位上二人平等，他没什么好怕的。只好硬着头皮挺起腰板好在面前的老人面前表现得强硬一些。

    “信玄先生。您知道家父已经去世了。在现如今我继任家主，理应为家族考虑发展了。”事实上这段开场白并不在一郎事先定好的话术中，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到面对眼前的老人时，那股眼神带来的威压让自己忘记了自己该如何保持尊严，又如何保护家族的利益。

    “别说这些你我皆知的，一郎。现如今和樱已经被天上院家族掌控，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不是么？相泽家的打击，我感到很遗憾，毕竟我和你父亲都是挚友，但没办法。统率者把这座城市交付给我和你父亲，你父亲的消极怠慢令我不得不去接手本来应该属于你父亲的诸多事务。”信玄的口气慢慢缓和了下来，言语中让一郎慢慢打消了一些隔阂感，逐渐的，他开始松懈下来对眼前的老人的防备。

    “我知道你的想法，一郎。你想要重新接手你父亲的产业。这我理解，但这也意味着我们需要拨出一大部分的经济去无偿的送还给你。失去了这些，天上院家的损失可想而知，这注定是个赔本的买卖。”信玄说着，捧起面前的茶杯缓缓靠在椅子上小抿了一口，雾气升腾微微遮上了信玄的眼镜。

    “我知道，但——”一郎本就忐忑的心在一郎的答复下的确落了地，只是倾向了可能性最大的一面不免令人失落。就这么直接坦白索要回父亲的产业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一片空白失去对策的大脑中，一郎不免的会想起父亲的音容。他本来实在想不通在儿时，扒着父亲的门口听着父亲和天上院家的人的对话时，父亲为什么一而再的推脱那些能令家族富甲一方的产业，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非要粗茶淡饭，一天到晚把“义”字挂到嘴边到最后却身死神灭。

    “若是相泽家肯归入天上院麾下，说不定此事可以考虑。”信玄轻轻叹了一口气，两根手指翘起轻轻敲了敲把手上的龙头。“一郎，我从小就很看中你。若是有正当的培养，你可以将和樱变得更好，你甚至有可能实现我们这一代的理想，扩张和樱的领土，屹立于这个世界的顶峰。一郎，现在加入我们不算晚。我知道你可能会顾虑屈尊人下，这都是无稽之谈。在你小时候我就把你当做亲生儿子，虽然你父亲与我们断交，但我知道你是可塑之才。从未改变。”信玄说着甚至把手温柔的搭在了一郎手上，面容和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然而在门外站立良久的亮却已经握紧双拳。按这个趋势下去，若是相泽家当真从中插一脚，天上院的遗产就注定会被相泽一郎继承，自己这个事事谨慎顺承了十多年的嫡长子将一事无成，这么多年积攒的势力将会因为相泽家毁于一旦。面对父亲，兴许自己还过于青涩无法对抗，但面对如今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摧毁的相泽家，自己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他需要让父亲回心转意，让父亲别无选择的培养自己，若非如此，他便无法接受这么多年来担惊受怕的活着的意义何在？

    “我考虑一下，信玄先生——”一边说着，一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径直打开门却和正在发呆的亮撞了个满怀。“不好意思”一郎抱歉的笑笑鞠了一躬，而一样尴尬的亮不自觉的向屋内的父亲看去，得到的却依然是那冰冷刺骨如钉子般的目光，就好像刚刚自己在门边的心理活动都被父亲尽收眼底。亮无法忍受这区别的对待，踉踉跄跄地转过身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离开父亲的目光。然而一边迈步，他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处理这次权利危机。在这座由天上院管制的城市中，已经没什么是用他的姓氏和人脉做不到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