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6章 支离破碎

    那执着的倔强，在脆弱的瞳孔里熠熠生辉。莱昂纳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脸颊却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他却没有办法去擦拭泪水，甚至没有办法移动一根指头，只能是微微张开嘴巴看着那用尽最后一点力量在奋力拼搏的楚门，放任自己的情绪缓缓渗透。

    那种未知的恐惧让楚门的步伐前所未有的沉重，但他还是一步接着一步，坚定地走到了楼梯上得平台，然后他就发现了一扇门，隐藏在蓝天白云的木板墙上。

    最后，楚门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朝那片蓝色伸出手去，可是越靠近，速度就越慢，指尖开始剧烈的颤抖着，几乎没有办法控制，手掌就在蓝色的正前方停了下来。楚门细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在那片蓝色投下的影子，眼睛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然后右手就缓缓地、慢慢地、轻轻地触摸到了那片蓝色。

    然后楚门就看到了眼前的一个楼梯，不过十几级台阶，仿佛是通往天堂的阶梯一般。楚门小心翼翼地踩上了台阶，每一个脚步都是如此沉重，充满了无数恐惧。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到外面的世界，如果真的成功了，外面的世界又是什么模样？

    那种难以言喻的愤怒汹涌而来，让莱昂纳多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看着那自诩是上帝的克里斯托弗丧心病狂地想要扼杀一条鲜活的生命，仅仅只是为了想要完成一档综艺节目，那种娱乐至死的恐惧和冰冷席卷而来一个接着一个冷颤，让莱昂纳多没有办法呼吸。

    楚门那琥珀色的瞳孔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仿佛整个世界开始分崩离析，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然后他右手收紧，握成了拳头，轻轻地敲了两下，如此坚硬、如此扎实——完完全全的木板墙，那沉闷的响声几乎像是锤子一般狠狠地敲打在楚门的心脏上。

    楚门微微点了点下巴，嘴角却是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一切都是假的？”那双琥珀色眸子里的光芒是如此真实而脆弱。

    但楚门依旧固执地不断用右手敲打着眼前的木板墙，力气越来越弱，但他却始终不愿意放弃，最后整个人都脱力，只能依靠在墙壁上，用脑袋轻轻地碰撞着墙壁，那双无助而茫然的眼睛被泪水充满，汹涌而来的绝望几乎榨干了他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他就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可即使如此，右手的手掌依旧在轻轻地、慢慢地敲打着墙壁，似乎在等待着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呼救，有人能够带他离开这片束缚。

    莱昂纳多狼狈地咬紧了牙关，浑身肌肉都蜷缩起来，汹涌的泪水不断宣泄出来，几乎让他没有办法呼吸，即使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可是肺部里的空气还是越来越少。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都爆发了出来。看着楚门脸上的绝望，莱昂纳多想要张嘴大吼，他想要上前去帮助楚门，他想要挣脱身上的锁链，但他却没有办法动弹，那种恐惧、那种悲伤、那种绝望让莱昂纳多只能像是一个木乃伊般，僵硬地坐在原地，放任自己的泪水决堤。

    即使不需要任何语言，也可以轻易地打动每一颗渴望自由的灵魂。

    这不是幻想。那粗糙的触感是如此真实、如此坚硬、如此踏实，让楚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他忍不住就闭上了眼睛，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声，然后右手缓缓地移动着，摩挲着眼前这片“蓝天”，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蓝天，而是……而是……楚门再次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细细地打量着这一片完美的蓝天白云，可是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天空，仅仅只是一片木板墙而已。

    汤姆-克鲁斯也已经完全崩溃了，滚烫的泪水让他措手不及，他狼狈地想要低头找一找纸巾，但却又不愿意让视线离开大屏幕，他渴望着楚门能够走出去，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矛盾纠结之间，他只能是木然地看着大屏幕，放任自己的泪水摧毁内心所有的防线。

    生命，生来就应该拥抱自由，没有人能够束缚着那宽大的羽翼，将生命囚禁在牢笼之中。没有人。

    帆船前面的桅杆居然直接在面前那片蓝天白云中间穿出了一个大洞，那黑乎乎的大洞和周围的蓝天白云看起来一点都不契合。楚门站在桅杆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那片蓝色，满脸的困惑，他的呼吸都不由放缓了下来，有些茫然地左右看了看，似乎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风帆终于拉了起来，小船再次扬帆起航。楚门坐在船头，轻轻抬起头，让海风吹拂着自己的脸庞，满脸的伤痕和淤青却没有阻止他嘴角那轻轻上扬起的笑容，那熠熠生辉的眸子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快乐，仿佛展开怀抱，就能拥抱自由一般。

    拳头的捶打越来越用力，甚至于楚门整个人冲了上前，用自己的右肩狠狠地撞击着那木板墙，一下，又一下，再一下……只希望能够打破这个束缚，冲到外面的世界。但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徒劳，楚门撞击的幅度越来越弱，整个身体颓丧地缓缓跪到了船尾甲板上，满脸的绝望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光芒都黯淡了下来一般。

    看着节目组操纵和梅丽尔取代劳伦成为楚门的伴侣，甚至利用楚门对母亲的孝顺而阻止他去追求自己真正的幸福；看着节目组玩弄着楚门对父亲的思念和崇拜，让“父亲”一而再再而三成为阻止楚门离开天堂岛的心魔和羁绊；看着节目组利用楚门对马龙的信任，让所谓的友谊成为了伤害楚门、欺骗楚门的工具；看着节目组操控着虚假的海啸，假扮上帝，用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地吞噬着楚门的生命……

    楚门狼狈地匍匐在船头，不断呕吐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吐出来一般，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都变得模糊起来，茫然之中，楚门解开了捆绑在自己身上的缆绳，然后跌跌撞撞地在四处摸索着。他甚至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才刚刚站起来，双腿就一软整个人摔倒在了船舱，额头狠狠地撞在甲板上，眼睛里才刚刚聚集起来的焦距又开始涣散了开来。

    “你很害怕，所以你不能走。”克里斯托弗轻声说到，楚门的背影就这样僵硬在门口，一动不动，仿佛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办法移动。

    楚门的视线里有一丝茫然，“那我是谁？”

    不等楚门反应，那扇门就直接打开了，让楚门惊吓地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头顶上方白云散尽，露出了太阳的模样，一个声音宛若上帝一般在天空响起，“楚门。你可以说话，我可以听得见你。”是克里斯托弗！

    楚门看着头顶上的天空，一脸错杂，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你是谁？”

    可即使如此，楚门还是没有放弃，他再次摸索着尝试站起来，然后寻找到了桅杆的缆绳，将风帆一点一点重新拉了起来。那苍白到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庞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海风之中般，但楚门却紧紧咬着牙齿，一下接着一下，即使双手都在轻轻颤抖着，仿佛再多一点点力量就会让他整个人崩溃一般，可他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成功地将风帆重新拉了起来。

    “你，是真的！所以才有那么多人看你。”克里斯托弗动情地说到，可是楚门却微微摇了摇下巴，用力抿了抿唇，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过身，克里斯托弗急忙说到，“听我说，楚门，外面的世界，跟我给你的世界一样虚假。一样的谎言，一样的诈欺，但在我的世界，你什么都不用怕。我比你更清楚你自己。”

    楚门错愕地打量着自己头顶上这片蓝天，这个自己生活了三十年的世界，那所有一切熟悉的蓝天白云和大海，此时却是如此陌生，他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胆怯之中带着犹豫的脚步却伴随着每一个次的落地，逐渐坚定起来。

    木板墙而已？

    楚门却不愿意转身，烦躁地摇了摇头，“可是你没有办法在我大脑里装摄像机。”

    克里斯托弗对着楚门开口说道，“我是一个创造者，创造了一个万众瞩目的电视节目。”

    楚门做到了，他在克里斯托弗那自诩上帝的惊涛骇浪之中存活了下来！

    躺在船头一动不动的楚门，就好像是自由一点一点被抽离了生命力，有种难于表达的震撼，在心头掀起惊涛骇浪。所以，当楚门轻轻动了动，开始痛苦呻|吟时，那代表自由存活下来的生机让莱昂纳多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容就这样轻轻勾勒了起来。

    小船朝着无边无际的地平线前景，远端的蓝天白云似乎没有尽头一般，可就在此时，帆船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发来一声巨响，强大的阻力让没有准备的楚门直接就往前埋头跌倒了下去，紧接着船居然就停了下来。楚门茫然地看着四周，眼前的蓝天白云似乎看起来有些奇怪，他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船尾，然后就看到了那奇异的景象。

    楚门迈开了步伐，一步，接着一步。

    楚门仿佛整个人都力竭了一般，缓缓从船尾的桅杆上滑落了下来，然后他就发现了沿着木板墙的墙沿，有一条窄窄的小道。他的双脚很快就踩到了实地上，看着眼前那无边无尽的小道，他也不知道这里的尽头会指向哪里，但绝望的眼睛里却再次被希望所充满，瞳孔里释放出来的光芒点亮了整张脸庞。

    “你就是这个节目的明星！”克里斯托弗激动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