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6章 残酷现实

    尼古拉斯清楚地知道艾德经历了什么——如果放达德利回去，艾德可以平步青云，甚至成为达德利犯罪集团的左右手，但同时艾德内心对于“罗罗-汤马西”的执念却始终没有办法放下。尼古拉斯不由在想，如果是他自己，他会如何做出选择？

    然后，艾德就扣动了扳机。

    尼古拉斯忽然就想起了雨果在首映式红地毯上接受采访时的话语，“‘洛城机密’是一部比较厚重、比较复杂的作品”，这是实话。如果让尼古拉斯来选择，他也许会更加喜欢“洛城机密”，不是因为这个结局，而是因为这部电影更加现实——那种仿佛在观看电影的同时就在生活中真实发生的残酷现实，甚至残酷到血腥的现实。

    阳光之下的艾德，目光坚定地送走了林恩和巴德的车子，那没有金丝眼镜遮掩的琥珀色眼眸在光芒之下熠熠生辉，显得意味深长。

    于是，艾德选择了交易，他成为了好莱坞分局的新任局长。在嘉奖仪式上，艾德看到了一头利落短发的林恩，林恩笑了起来，“你就是无法拒绝诱惑。”

    “洛城机密”没有采用好莱坞式的完美结局——当然，巴德和林恩的修成正果依旧是幸福的，达德利被消灭也依旧是完美的，但是，包括检察官劳特在内的腐败官员却依旧存在，而且绝对不是少数；艾德做出了最不符合好莱坞英雄的选择，他隐瞒了达德利和背后阴谋的现实，他隐瞒了劳特在内的黑暗现状，他选择了交易来换得自己的升职和未来，他依旧是电影开场时那个野心勃勃、诡计多端的年轻人。这样的英雄，更像是黑暗英雄，这与好莱坞式的幸福结局，并不相符。

    艾德选择了留下，用仅存的正义之心在这个黑暗社会里扎根立足；巴德选择了离开，带着他心爱的女人回归乡村淳朴简单的生活。这就是现实，所谓的英雄并不存在，正义就犹如北极星一般，耀眼光芒指引着所有人前进的方向，但浓浓黑夜之中那光芒却如此微弱，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能够坚守着北极星的方向。可惜，更为残酷的是，其他大部分人则都是黑夜里那抹不开的黑暗。

    但幸运的是，当东半球是黑夜时，西半球是白昼。至少可以证明，这个世界依旧是有净土存在的。巴德和林恩沐浴着阳光扬长而去的背影，让人坚信那会是幸福的道路。

    也许，这就是“洛城机密”抛出的最大问题。

    “七宗罪”的结局更加黑暗，因为它没有给出一个解决答案，也许社会会继续沉沦下去，也许有一天会得到救赎；“洛城机密”的结局更加现实，对于社会的讨论也更加全面，它其实也没有给出解决答案，但却告诉了人们，不同的选择可以对社会做出不同贡献，也许改变社会就需要每一天每个人一点一滴的改变和努力。

    不过，恰恰是这样的结局才让整个故事变得完整。坏人依旧是坏人，好人依旧是好人，好人可能变成坏人，但坏人却很难变成好人，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依旧永远见不得光。卖淫、毒品、赌博、暴力等产业依旧根深蒂固地控制着洛杉矶，消灭了领头人并不意味着消灭了这些产业，而警察局所谓“顾全大局”的选择更是成为了孕育罪恶的温床，就好像整个“洛城机密”故事的起因一般：米奇-柯汉被收押了，达德利和皮尔斯出现了；现在，达德利和皮尔斯死亡了，洛城的灰色产业依旧有人雄心勃勃地等着接手，而腐败官员虽然战战兢兢，但却依旧身居高位。

    当然，尼古拉斯愿意相信艾德不会，因为艾德和巴德的战斗情谊、艾德和杰克的交心深谈，都让尼古拉斯相信艾德内心深处依旧是那个为了罗罗-汤马西而成为警探的年轻人。艾德是一个聪明人，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正义之士。

    残酷，却美好，如此结局让尼古拉斯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内心涌动的情绪，只能是迅速站立起来，第一时间就鼓动了自己的双手，难以置信地透过朦胧的泪光看着那缓缓移动的字幕，电影院的灯光依旧没有亮起，可尼古拉斯却固执地站在原地，用掌声肆意地释放着自己内心的波涛，除了这种方法之外，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大脑里沸腾的思路根本就无法理清，他只知道，“我会再次看一遍这部电影，两遍，三遍……”

    艾德轻轻扯了扯嘴角，“他们想要利用我，我为什么就不能利用他们呢？”这就是社会现实。

    但“洛城机密”的主题却更加现实，更加真切，三个主要角色的不同个性、不同选择、不同结局，清晰地代表了当今社会里的不同群体。毋庸置疑的是，“洛城机密”所讲述的故事就是社会现状，不仅仅是五十年代，同时也是1997年的当下。

    紧绷到了极致的心脏，终于恢复了跳动，尼古拉斯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屏幕上满脸坚定的艾德，他的眼眶甚至有些模糊了。

    由于这是洛城警局的一大丑闻，最后他们想出了一个权宜之计，达德利成为了勇斗犯罪集团壮烈牺牲的英雄。虽然艾德根本没有听到检察官和局长之间的谈话，但他却清楚地知道他们内心的盘算，所以他说出了真相，“英雄”，嘴角那嘲讽的笑容似乎有所明悟。

    社会，依旧是一个死循环。

    不过，尼古拉斯不是一个人，几乎是和他同时，有四、五名观众零零散散地都站立了起来，大家都奋力鼓动着自己的双手，为电影送上了掌声。紧接着，二十几个人、一百多个人……最后整个中国剧院的观众都集体站立了起来，用热烈的掌声为电影喝彩，那雷鸣般的掌声逐渐汇成了一片，让整个剧院都开始轻轻震动起来。

    当大屏幕黑下来时，尼古拉斯几乎是第一个就迫不及待地站立了起来，激动而亢奋地鼓动着自己的双手，因为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宣泄他内心无穷无尽的汹涌情绪。因为这部精彩的电影，更因为这个残酷而美好的结尾：

    可是，至少“洛城机密”给出了一点点希望，即使社会依旧黑暗、依旧腐败、依旧错杂，但却始终会有艾德、杰克、巴德这样的人良心未泯，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然后摒弃前嫌、联手合作，将濒临黑暗的世界重新拉到阳光之下。就好像巴德和林恩离开时那一片璀璨让刺眼的阳光一般。

    尼古拉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第二次走进电影院了。

    至于，是否能够成为经典，也许需要第二次、第三次的观影，细细地品味。就好像……“低俗小说”一样。

    电影院的灯光缓缓亮起，回过头就可以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观众集体起立，每一个人脸上的亢奋和激动都是如此相似，而那雀跃的掌声更是如此一致，简单而准确地表达了“洛城机密”放映完毕之后的感受。

    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的掌声终于在雨果的控制之下逐渐平息了下来，整个剧组所有成员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雨果身上，雨果拿起了话筒，低低地轻笑了两声，“很好，我会把刚才的这些反应当做大家对电影十分满意的标志，接下来我拒绝任何形式的批评。”说完，雨果还郑重其事地推了推手做出拒绝的手势，让全场所有人都哄笑了起来。

    跟随着林恩出来之后，艾德看到了重伤但却已经开始恢复的巴德，两个人隔着车窗握了握右手，仅仅只是一握，却道尽了千言万语。巴德和林恩离开了洛杉矶，回到洛杉矶共度平凡的生活。

    也许，“七宗罪”的主题更加沉重，更加深远，但却带着一些宗教的启示：社会真的糟糕到那个地步了吗？也许还没有，也许已经病入膏肓，电影利用了一种极端的手段来讲述故事，更多是留下了无尽的回响，无名氏这个角色身上维系了所有的思考。

    事实上，“洛城机密”的结尾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问题：艾德-艾斯利会成为第二个达德利吗？

    艾德在检察官劳特、警局局长的监视之下，说出了所有的事实，从夜猫子凶杀案开始，说出了整个故事后面的背景，将洛城背后的地下交易一五一十地坦诚出来。一直屏息倾听的检察官劳特看到艾德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尼古拉斯知道，这不仅仅只是食指的轻轻一扣。

    柯蒂斯-汉森站立了起来，随后雨果和凯文两个人也站了起来，再是罗素、查理兹，全场的掌声再次攀升了一个档次，几乎让人以为剧院的屋顶就要被掀翻了。剧组一行人走到了电影院的最前方，纷纷接过了话筒，等待着接下来的交流提问环节，可是现场的掌声却久久不愿停歇，这让柯蒂斯不由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这一切都让人想起了一件事：“雨果出品，必是佳作”，这一次的电影再一次毫无疑问地延续了如此定律，不管“洛城机密”是又一部“七宗罪”还是又一部“死囚漫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部值得人们铭记的绝对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