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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痴心渐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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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焉盛二十五年二月,西面的西凉人和漠北的胡人好似商量好了一般,几乎同时发兵。

    焉瑾忙得焦头烂额,国难当前,我也没有太多心思去在乎我千疮百孔的感情了。

    漠北有镇北军,父母兄长均上了战场,我担忧不已,却也做不了什么。

    而西凉,由一直镇守西凉的平西侯长子谢桓任总指挥,焉瑾又极力举荐翟文彬和方暖之兄方明任左右先锋携两万京军增兵西凉。

    而那时的方明只是个七品校尉。

    那战胜利之后,方家如日中天,风头无两,当然这是后话。

    三月初三,天空灰蒙蒙的,太子府内外萧瑟一片。

    我的十七岁生辰在国难面前,根本微不足道,我自己也忧心忡忡,根本不想操办,只有菀芷给我煮了碗长寿面。

    可是那天,太子府来了花匠,几个人抬着一个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打开却是几枝含苞待放的荷花,花匠在我的屋子里放了一口大水缸,说屋内暖和,过几日就能开花。

    那是焉理托人从塕山温泉处带回来的,对外只说是我自己找人移栽的。

    那凄寒中的几抹丽色,是我那段时日唯一的慰藉。

    焉盛二十五年,三月二十四日,大凶。

    漠北和西凉的仗还在打,皇帝却没能迎来胜利的春天,驾崩。

    焉珂趁机谋反,直到夜里有歹人杀进了太子府,我才知道形势的凶险。

    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于是我带着太子府的侍卫浴血奋战,护住了方暖和他们的女儿,我却再次受了伤。

    对方人多,眼看我们支撑不住时,焉理带人硬闯了太子府,救了我。

    焉理救下我时,偷偷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远走高飞,去过那山高水阔、纵马舞剑的日子。

    我那时才意识到焉理一直以来的情意。

    以前只是有隐隐的感觉,四殿下待我是很好的,我却从未想过或者说根本不敢去想,他竟是这样深切的感情。

    可我已是太子妃,况且,我爱焉瑾,未曾变过,我对其他任何人都不曾有过那种心动。

    我自然没有答应他,焉理苦笑一下,便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我是否动摇过呢?为何记得我生辰的是焉理,为何救我的也是焉理,为何心中只有我一人的也是焉理?

    为何永远都不是焉瑾?

    焉瑾那时在宫中,与焉珂周旋。

    太子府乱在焉理的帮助下很快平息。

    好在我只是几处轻伤,随便包扎后,便开始指挥着府中众人收拾残局。

    太子府灯火通明,遮盖了星月之光。

    人嘈影乱中,金甲持刀、满身血迹的焉瑾忽然出现,一把将我拥入怀中,他说“还好你没事。”

    我的心,再次动了。

    焉盛二十五年,五月,此次大战,大焉国均胜。

    焉盛二十五年,六月二十五日,国丧三个月后,焉瑾登基,国号瑾河,锦绣河山之意。

    自此,焉盛二十五年同时又是瑾河元年。

    同日。

    镇北侯一家赏财宝无数,晋镇北侯闻知吾超一品抚国将军之职,其子闻申擢升二品威远上将军,太子妃闻夏封后。

    三品兵部尚书方综擢升正一品统兵大都督,其子方明平乱有功,封为正三品平西少将军,侧妃方暖封为四妃之一的淑妃。

    平西大将军谢桓擢升一品兵马大元帅。

    翟文彬升为四品忠武将军。

    四皇子焉理平乱有功,封为恭亲王。

    当夜庆功宴,虽有战后的余哀,却也一片欢庆。

    瑾河元年七月。

    百花盛开,正是好时节。

    本应国丧三年,可一则焉瑾只有我和方暖,妃嫔实在算不得多;二则我又无子嗣,方暖也是一女,子嗣实在不旺;三则西凉战败便送来了他们的五公主和亲,这些本就想往宫里送人的大臣坐不住了,于是群臣建议选秀。

    太后娘娘也提点我,折中之后,我们并未举办选秀,只是由我拟了朝中适龄贵女的名单,太后又添添减减几人,最后焉瑾点了头,选了一些朝中重臣的嫡系姐妹或女儿,后宫一下子来了十几个新人。

    西凉的五公主阿丽若,封为嫔,赐封号丽。

    兵马大元帅谢桓之妹谢朵,贺太尉的千金贺轻音,余太师的孙女余盈洁,刑部尚书李若辰之妹李若顷,户部尚书罗戎之女罗芳雁,荣国公府嫡三小姐荣瑄怡,青州刺史元文道之女元灵,均封为次一级的婕妤。

    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只有谢朵入宫时才刚满14,太后和谢家也是过于迫不及待了。

    剩下家世稍低一些的,封为再次一级的美人。

    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却没有想象中大度。

    后宫嫔妃每日都要来请安,叽叽喳喳的,这些养在深闺的贵小姐们看上去娇滴滴的,可说起话来都夹枪带刺的,每日的请安就像是一个修罗场,让我头疼。

    后来我学会了敷衍,她们说她们的,她们斗嘴斗累了,我便立即让大家各回各宫。

    这些人中,唯有李若顷和谢朵不像京中养出来的那些贵小姐,不会阴阳怪气地说话。

    李若顷的哥哥李若辰是刑部尚书、掌管着大焉刑律,是焉瑾的好友,又极为疼爱这个妹妹,自然无拘些。

    谢朵则是年纪小,又仗着谢家的军功,谁说到她的头上,她都会毫不顾忌地驳斥回去。

    我想,若我早些认识她们,若我们不是争抢同一个男人的宠爱,也许会是好友的吧。

    起初一两个月,焉瑾没有临幸新人,除了宿在御书房便是来我的凤仪宫和方暖的昭阳宫,焉瑾说,他不想碰那些女人,想就这样陪着我。

    我信了,我想他如果不是皇帝该多好啊。

    后来一次请安,余盈洁与方暖故意打趣,余盈洁捂嘴笑道:“陛下就是疼姐姐的,还说不愿去旁的宫里,难怪我们进宫这么久了,陛下竟从未踏足。”

    方暖说她不知羞,笑着止住她的话。

    不管是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明知她二人不是好心,可听到时还是失落了。

    不该盼的,怪自己,一次次守着这些虚伪的情话,竟以为他对我是不同的。

    这话他不止对我一个人说,可承担这话后果的,却需要我这个皇后来。

    第二日一大早太后把我叫去罚跪,说我一不为大局着想,霸占皇帝,二没有规劝陛下雨露均沾,三未能繁衍皇嗣,没有做好皇后的本分。

    国事繁多,焉瑾去到太后宫中时,我已跪了近两个时辰。

    他与太后告了罪,牵起我的手要离开,可是我跪得太久,膝下虽垫着厚厚的金丝软垫,双腿也早已麻木了,勉强起身,却也站不稳,焉瑾见状打横抱起我,回了我的凤仪宫。

    他如此对我,我本应开心的,可现在是在皇宫中,他是皇上我是皇后,我二人这样成何体统!

    何况太后罚我,就是认为我专宠善妒,他还如此招摇,岂不是更加深了太后和后宫诸妃的想法。

    我挣扎着让他放我下来,他也不肯。

    回到凤仪宫,我同他说,希望他多去临幸各宫,为皇室开枝散叶。

    他顿时气了,把我放下扭头便走了。

    他可能真的不想去各宫吧,毕竟他只想陪着他的阿暖。

    所幸没过几天,他的阿暖又传出有三个月身孕了。算算日期应是登基后不久怀上的,好不幸运。

    焉瑾自那次我罚跪后便逐渐临幸各宫,每月来我这里越来越少。

    想到他临幸那么多女人,每次他来我总觉得别扭,我发现我无法像以前一样全身心接纳他了,可同时我又盼着他来,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只是越来越不开心,想的也越来越多,可日子总还是要这样一日一日过下去。

    新人中最受宠的是元灵,不出一个月便从婕妤升为了嫔。

    一日众妃来凤仪宫请安,元灵穿着一身湘妃色海棠花纹蜀锦裙,带着一支五尾凤珠钗。

    那五尾凤珠钗是只有妃位才可佩戴的。

    皇贵妃可佩戴七尾凤,而我可佩戴九尾。

    方暖如此受宠,都未曾佩戴过逾矩的首饰。

    方暖见我无动于衷,忍不住敲打了元灵两句,谁料元灵说:“这钗和衣裳都是陛下赏的,陛下喜欢看呢,淑妃姐姐不喜,不若去和陛下说吧。”

    那是我第一次在一向自信于焉瑾的爱的方暖的脸上,看见了压抑的妒火和隐隐的不安。

    入冬了,临近年关,丽嫔和余盈洁也有孕了,早上请安的时候都耀武扬威的。

    看着她们怀着焉瑾的孩子,我说不出的嫉妒和失落,嫉妒她们承恩几次便那么幸运,失落自己一直未能有孕。

    严老太医说,与我受过伤和小产过有关系的。

    虽然嫉妒,我却从未想过对她们做什么。

    母亲也写信提点过我,我也怕她们的孩子出问题赖上我。

    就在我犹豫着是否要免了她们有孕之人的请安时,焉瑾主动与我说,他的洁儿妹妹孕吐严重,先免了几日请安吧。

    我顺势把方暖和丽嫔的请安也免了。

    我也是那时才意识到,原来,焉瑾的心里是能容下这么多的女人的。

    瑾河元年,除夕家宴。

    一片和乐中,焉瑾突然赐婚焉理,说四哥也该娶妻了。

    焉理拒婚,说父皇允他婚姻自由。

    焉理的母妃德妃极得圣宠,却在他五岁时病逝,是先帝一生的痛,于是先帝特别宠爱焉理,很多事情都很纵容,才养成了焉理这个放浪随性的性子。

    我看见焉瑾的脸色不好,那时我以为只是因为焉理驳了他的面子。

    当夜散席,焉瑾喝得有些微醉,我们回了凤仪宫,刚进宫门他便怒吼宫人:“都给朕滚出去!”

    我不明所以,他已开始十分霸道的亲吻,见我不予回应,他好像更加生气,开始撕扯我的衣服,随即天旋地转,我趴在坚硬冰冷的桌案上,桌边一应事物随着剧烈的震颤相继落地,碎成无数碎片,我一次次重重地撞在桌边,痛得我近乎脱了力,他斥道:“你是朕的女人,他敢惦记朕的女人!”

    我好像才明白他今夜为何如此。

    泪水模糊了双眼,可是我清晰地看见烛光摇曳中,眼前百鸟朝凤的华丽屏风颜色愈发鲜艳,黄色耀眼、红色似血,剧烈的火焰倏地拔地而起,那只凤凰振翅昂头,挣扎着向云层飞去,却被大火瞬间吞没。

    熊熊烈火中,她绝望地望着云端,唯余挣扎哀鸣。

    眼前越来越模糊,无数光影重叠,屋内万物颠倒。

    昏暗纷杂中,耳边又传来鬼魅阴森的笑,一阵强过一阵,我寻声看去,却找不到任何人,只见远处窗边的小小案桌上,那对白嫩嫩的金童玉女眯眼笑着,倏地,他们的嘴像被撕扯一样裂开,露出满口獠牙,吐出血红的舌头,他们笑得越来越疯狂,那神情分明是在嘲笑:皇后又如何,也只是当今圣上泄欲的工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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