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百鬼夜行
萧阳无奈地说:“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他这才发现叶籍其实话挺多,还很好胜。
叶籍说:“当然有道理,继续讲。”
我听了爷爷的话,之后路过那里时再也没有跟老人打招呼了,过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老人再也没有出现了。
年复一年,我慢慢长大,虽然时不时会遇见一些零零散散地孤魂野鬼,但我已经可以明辨人鬼了,人身上总有灵活生动的气息,鬼不一样,永远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机。
我上五年级时,个子长得很矮,是全班最矮的男生。一天我同桌告诉我一个秘密,在我们村子入口处有一棵老槐树,老槐树早就空心了,但仍历经百年不死。我当然知道这件事,就跟他说,这可不是什么秘密。村里的老人讲,这棵老槐树都已经变成神树了,逢年过节,围着老槐树烧香的人如同过江之鲫。
同桌神秘兮兮地说,秘密就在于此。这些人求来求去都是不灵的,因为时机和方法都不对。只有趁着半夜十二点,跑到树下,对着树尿一泡尿才行。你只有灌溉它,它才会给你回报。
我当然将信将疑,但是同桌又说,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你晚上十二点过去尿一泡尿,万一成功了,就可以长高;就算没作用,也只是走个来回而已,也没什么损失。
我问他,你就是这样长高的吗?他很笃定地点了点头。的确,原来他跟我一样矮,今年忽然高出了半头,我想他说得很有道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就试试好了。
但是家里没有闹钟,结果当晚我也没有按时醒来。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半夜醒来时,跑到外屋看了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时机就这样被错过了。
第二天,我决定熬住不睡,一直到十二点,结果又失败了,半路睡着了,等我醒来,天已经大亮,该上学了。
叶籍憋了半天,到底没忍住:“你就说吧,后来到底有没有成功?”
萧阳笑道:“第三天,我成功了。”但他的脸色又忽然变地严肃。
第三天,我一吃完晚饭就提前上床睡觉了,果然十一点就醒了过来,从我家到村口其实有一段距离,晚上我不太敢走小路,走大路过去要半小时左右。
十一点半我拿着电筒就出门了,那晚月亮很圆,接近满月,万里无云,天上有星光闪烁。我走在大路上,听着虫声蛙叫,吹着舒适的夜风,心里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觉得很舒适。
一直到了村口处,我远远地望着浓墨下的大槐树,这时候才感觉到心悸。平时我从来没仔细看过这棵树,虽然经常从这里路过,但也只是路过而已。这次我从远处望去,月光映衬下的大槐树竟然如此茂密,如此巨大,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曳,好像一个巨型人头的头发,树中间的空心又像是巨人张开了乌黑的大口。
但已经走到了这里,不能也来不及打退堂鼓了。我只好鼓着勇气走了过去,顺时针逆时针,各自绕着树转了三圈,然后对着它鞠了一个躬,心里默念着,老槐树,老槐树,我现在马上要对你灌溉,请你务必满足我的愿望,让我长高。
叶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萧阳则在旁边无奈地翻着白眼。叶籍收敛了一下:“继续讲,你讲的好我才被感染的!”
我在树根处撒了一泡尿,心想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如果真的能长高,那就没有白来一趟;如果没效果,也无所谓。
叶籍又插嘴:“你这个思路其实很好,尽人事,听天命。帕斯卡也说,不要犹豫,赌上帝存在吧。赢家的奖励是无限快乐的天堂生活,而唯一可能的代价与之相比都微不足道。所以,假设上帝存在与不存在的可能性一样大,既然利益无限大,赌上帝存在是最有力的选择!萧阳,恭喜你,你跟帕斯卡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萧阳准确分辨出语气里的调侃意味,这次他愤然起身:“叶总,您别再涮我了!算了,我不讲了,回去了!”
叶籍凑过去一把拉住了他:“不打岔了,我再也不开玩笑了!你先把阴阳眼的事情讲完啦!”
萧阳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人的表里怎么就相差那么多呢!前两天还觉得叶总这么文质彬彬,统共这才接触了几天,就全都露馅了,原来内里是个逗逼!
叶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贴上了“逗逼”的标签,他挪了挪位置,换了个坐姿,继续泡茶听故事。
我做完了一切,兴致索然地回家,差不多半个小时的夜路等着我,来的时候不觉得累,回去的时候却有些吃不消了。
山区是这样的,山上有山,山边有山,山连着山,我走着走着,走到周边最高的一个小山岗上,还剩十分钟的路程,我在山岗稍微休息了一下,极目远望,想看看自己家的那座小山在哪儿。
结果,一望之下,脚当场就软掉了,我被吓得坐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我从小就能见鬼,在我心里,鬼和人虽然有区别,但也有共同点,鬼是人死后的灵魂,人是鬼的前身。人鬼之间有牢牢地纽带相连,说实话,我这样的人,不是太怕鬼。
不是太怕不代表一点都不怕,尤其是看到眼前的景象。我以前听过百鬼夜行的传说,但这里何止百鬼?偏僻的小山村原本人迹罕至,我们要是不出门,经年累月都见不到生人。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鬼的?
鬼是从我家旁边的一座小山里排队涌出来的,在我这里望去,鬼流如同江流一般,排着队,有清晰的路线,一条条延展出去。这情形就像富士山冒出了岩浆,往四面八方奔流一样。
我坐倒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动也不敢动,眼见着汹涌的百鬼距离我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它们走得不急不缓,我开始担心,会不会往我的方向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见一支分流向我所在的山头进发,看样子很快就要从我身边经过了。情急之下,我一下子钻到路边的草丛里,蚊虫一直在疯狂地叮咬我,但那时我太紧张了,完全感觉不到痒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