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下辈子还做夫妻
拍完全家福，丁济群夫妇和大样秋月商量着什么时候和亲家谈一谈结婚的事。
大样二样年纪都不小了，能赶紧定下来是最好。
秋月的父母通情达理，对大样也满意；秦雪梅家是看着二样长大的，对二样很了解，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对的话。
谈得很顺利，兄弟二人决定同一天去领证，同一天办婚礼。
确定了结婚的日子，两对小夫妻就忙碌起来，到过了春节，回暖时，他们拿着拍完的婚纱照回来给田元元和丁济群看。
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哪里有不好看的，田元元赞不绝口，和丁济群两人翻来覆去的看，他们这时候的婚纱又流行起了新的款式，比他们当初拍的婚纱照还好看。
秦雪梅说：“我还是觉得秀娥婶子那年给我做的裙子好看多了！”
沈秋月诧异：“伯母还会做衣服啊？”
秦雪梅很得意：“婶子的手艺可好了！”
二样说：“我妈是设计师，在服装厂做了好几年，那些年流行的衣服，都是我妈设计的！”
“真的吗？”
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漂亮衣服，沈秋月和秦雪梅也不例外。
“婶子，好婶子，你再给我们做一件吧！”秦雪梅都开口了，沈秋月也不甘示弱。
“伯母，您都给雪梅做过衣服了，没给我做过呢！您就给我做一件吧！好不好？”
田元元架不住小姑娘们撒娇，即便丁济群满脸不乐意，她还是答应了。
人散尽后，丁济群埋怨她：“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你还看得清针线吗？”
田元元是突然发现自己远视了的。
那天她在院子里打理她的月季，忽然看到叶子上趴着一条虫，
她下意识地凑近了看，却越来越模糊，拿远了才看得清楚。
田元元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仔细想了半天，恍然大悟。
自己这是远视了。
算算年纪，她已经五十了，远视也不奇怪。
可就是有点接受不了，怎么就老了呢？
丁济群一回来，就看到田元元坐在院子里的马扎上发呆。
“怎么了这是？”
丁济群年纪比她大，早早地戴上了老花镜。
田元元抬头看他：“老丁，我也老花了。”
丁济群松了口气：“我以为啥事儿呢！没事儿！自然规律，都这样，你看，我不是早就戴上眼镜了吗？走，我带你配眼镜去！”
田元元连续丧了好几天，后来看到安杰和葛美霞也都戴上了眼镜，这才释怀。
田元元嘿嘿笑着：“你不是给我配了眼镜嘛！现在反正也不赶工，我慢慢做，再给四个孩子各做一身，就给咱俩做，这次做完，就再也不做了。”
丁济群拿她没办法，自己媳妇儿向来主意大，他只得拿上钱包：“走吧，出去买布去！”
“哎！”
田元元和丁济群给两对新人的礼物，是新衣服和一个相册。
相册的前几页是他们的全家福，后面是空的，是需要他们自己补上的岁月。
大样和秋月办完酒席还回沈阳，二样在青岛做生意，他终究是用自己的行动向秦家证明，雪梅跟着他不会错的。
这一次他们结婚，在青岛的老家亲戚也都过来了。
大丫二丫早已结婚生子，大姐果然被她们撺掇过来带孩子，她虽然还是唯唯诺诺，却不像以前那样张口闭口就是命苦，脸上的褶子似乎都少了一些。
王志成现在到了领导的位置，很难想象他以前是码头扛沙包的工人。
陆晴带来了陆广义的消息，下场凄惨，那几年他实在熬不过去，想把田元元曝出来以减轻自己受罪，可苦于没有证据，没人过来拿她。
田元元松了口气，手里汗津津的，还好当年把所有的东西都毁了，不然真是留下一个祸害。
田元元和丁济群老家几乎没什么人了，父母都已经去世，无牵无挂。
退休那一年，两人商量着去哪里养老。
济南军区给退休干部们分了房子，二样打电话让他们去青岛，大样也想叫他们去沈阳，可那里的天气让他们退却了。
丁济群想去济南，和老战友们住在一块儿心里踏实，就跟年轻的时候一样。
田元元也是这么想，跟她相处几十年的朋友，她还真不是说丢下就能丢下的。
二样现在生意很忙，雪梅也跟着起早贪黑，大样和秋月也都有自己的工作，孩子没人带，都送到济南让他俩带。
一时间，他们的养老生活都被孩子们占满了。
田元元家里还好一些，两个孩子，不算吵闹，丁济群和她一人带一个，还挺和谐。
江德福兄妹俩家里就热闹了。
安杰带着四个孩子，天天跟打仗一样，江德福每天悠哉悠哉地钓鱼，喝茶，回来等着吃饭。
江德华的孩子们都还没成家，不过她也总是把自己陷在家务里，男人被她惯得不像样，什么都不会，德华不在家的时候饭都不做，东家西家蹭一顿了事。
田元元和丁济群前后脚把两个孩子送去学校，回到家的时候，田元元忽然看着丁济群的脸感叹道：“老丁，你多了好多白头发。”
丁济群一愣，随即笑道：“难道你不是？头发都白完了。”
她拿出小镜子，仔仔细细地看。
以前平整的皮肤现在已经长满了褶子，饱满的脸颊如今干瘦干瘦，头发更是枯败一片，白花花的。
这就是岁月的力量吗？
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老丁，你去把咱们的全家福拿过来。”
大样二样结婚之后，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全家福”只有在偶尔人齐的时候才去拍，但他们夫妻二人倒是养成了每年一起去拍一张合照的习惯。
“这是以后我们的回忆，每一年都得留下一点记忆。”田元元说。
如今他们已经到了可以回忆往昔的时候，丁济群从橱子里翻出来一个大月饼盒。
他们存放记忆的盒子，从一开始的小盒子，几经更换，现在又满了，今年又得换个更大的盒子。
打开盒子，岁月的味道扑面而来。
上层是他们的相册。
原本放在黑山岛家里客厅的大相框，被他们原封不动地拿到这里，依旧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相册里的照片比墙上挂着的保护得好一些，从田元元二十八岁那年开始，一直到现在六十八岁，四十年风雨无阻，每年一张照片，只有第一年是黑白照片，之后的每一年都是彩色。
田元元看着照片，和丁济群一起回忆每一年拍照片的那一天都在做什么。
“还好当年忽然有了拍照片的想法，不然现在一点回忆都没有了！”
她翻看着照片，忽然感慨道。
丁济群喝了一口茶：“是啊，你看，当年我们多精神，现在都成了老头子、老婆子了！”
田元元把她和丁济群的婚纱照拿出来，这张照片在现在看来有些老气了，可当时已经是最好的技术，她还给自己和丁济群化了妆，看起来更精神点。
“看看当时，再看看现在，我怎么就有点难过呢……”
“这有啥可难过的，日子不是一天一天过下来的吗？难道咱们还有什么遗憾吗？”
田元元摩挲着照片：“是有一点遗憾的。”
她看着丁济群：“我没有再生一个女儿，我们没有儿女双全，没有凑成一个好。”
她害怕生孩子的痛苦，害怕难产，之后再也没有怀孕生子，可她自己知道，其实有时候看到小闺女儿乖巧懂事又可爱的样子，她是动摇过的，最终还是因为害怕生产被她坚定否决。
“这有什么遗憾的？大样二样都很好，我觉得有两个儿子已经足够了，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田元元没再说话，拿起相册下面的一沓信纸，有她和丁济群的，也有丁济群和两个儿子的。
大样和二样稚嫩的笔迹和不会写的字用图画代替，十分可爱。
信纸被翻了不知多少遍，已经有些破烂，田元元心疼，让丁济群找个空拿出去让人塑封起来，还能再留几年。
她拉着丁济群的手，看着院子里长得茂盛的花草：“我想黑山岛的院子了。”
丁济群说：“嗯，有空咱们回去看看。”
她又说：“我给咱们做好了寿衣，那一年我担心以后再也做不了衣服，特地给咱俩都做好了最后一套衣服，你可别忘了。”
丁济群说：“好，我记着呢。”
田元元说：“老丁，跟你做了几十年夫妻，我感觉很幸福，我不想做的事，你从来不逼我去做，我说什么你都照做，不需要我说第二遍，你真的很好，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就好了。”
丁济群说：“好，等我们以后一起死，我们一起去求求判官，让我们一起投胎，下辈子还做夫妻。”
“好。”
一阵风吹起田元元膝盖上的信纸，沙沙作响。
恬静的早晨，阳光洒在院子里互相依偎的一对老人身上。
（全文完）
2024年6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