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她又是谁
日光渐渐下沉,沐莹雪坐在廊下的蒲团之上,枕着一只胳膊,漫无目的地遐想着。
进宫一趟,许多事渐渐有了清晰的脉络。
若弟弟真如江北宁所说,踩死在骑兵脚下,后又被霍重山的人带走,那霍重山所葬的,为何只有一袭衣冠,而无沐云起的尸首?
还是说,事情根本没有结束,她一直都找错了人,真正知道真相的,还是只有霍重山。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娘子,吃些果子吧,公子特意送过来的。”
果子是青色的,却发出诱人的香甜。
“现今这个时节,还没到结果子的时候吧。”
“据说时兰舒公子在城郊的山上,又是养花又是种树,特意找人培育出来的,前几日他找公子议事,便送了些过来。”
倒是很久没见过时兰舒了,他爱涂脂抹粉,养花不过是为了香料铺,可养树却是耐人寻味。
想起他去过漠北,也可能是从别的地方带回来的种子。
沐莹雪有点想去见见老朋友了,可祁唯安叮嘱她不许出去。
这几次她出门,都未跟祁唯安打过招呼,却都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再任性,可就说不过去了。
等到夜里,沐莹雪便径直来到祁唯安门口,却被老夫子拦住了。
“他现在不能见人,小娘子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老夫子脸色并不好看,说话间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悦。
“他怎么了?”
老夫子看了她一眼,去了一侧的偏殿,沐莹雪赶忙跟在身后。
她隐隐觉得,这老夫子似乎有话要交代她。
“夫子可是有话要说?”
老人依旧蓬头垢面,腰间绑着零零碎碎的东西,随着他的走动,相互碰撞在一起,在幽暗的走廊里,发出一阵声响。
沐莹雪心中一动,竟觉得这声音无比亲近,那种感觉就像是缭绕在山间的云雾,晕染在水汽之中,驱不散,赶不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恍惚之间,眼前的人似乎也换成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挺拔如松柏,却是一步步走向暗处,周身围绕着一团雾气,不似真人,渐渐地,那人影忽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娘子小心脚下。”
沐莹雪猛然清醒过来,眼前的老夫子低眉,俨然是个慈祥的老人。
一定是这几日喝酒太多,脑子出问题了。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满心的惊愕,她知道那背影是谁的,因而更觉后背冰凉,难以置信。
“看来娘子是有话要问我。”
“夫子难道就没有话对我说吗?”
“有什么事就问吧,也许你想问的,就是我准备告诉你的。”
说不出来的诡异。
“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何在此?”
老人脸色僵了一瞬,又轻笑起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见她一脸正气,收回神色,在旁坐定。
“为了一个真相,为了一个悬而未决的答案。”
“那为何是祁唯安?”
“小姑娘,你以为,你能想到的祁唯安就想不到吗?他能留我在此,就已经认可了我的存在,你处处怀疑我的来历,所为何事?既是这般不信任他,也不信任我,又为何甘愿与他对赌,拿自己的生命做筹码?”
她愿意成为祁唯安的人,他应该高兴才对,可如今却说出这番话来。
“夫子觉得我不该如此?”
老人停顿了一下,重新看向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悲悯。
“哪里有什么该不该,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什么?”
沐莹雪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是祁唯安的人,怎么会背着祁唯安,说要帮她。
他们相识不过尔尔,怎么可能?
“罢了,你怎会知道这些。”
“你终究不是她。”
后一句老人没有说出口,但沐莹雪看他的眼神已然变了。
他又怎会不知这样会让她生疑,甚至还有可能因此远离他,可她实在被困的太深,他心中不忍。
“敢问夫子,是否与家父有所渊源?”
沐莹雪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你果然聪明。”
他就坡下驴,应了这种猜测。
既然他不愿意多说自己的来历,沐莹雪只能问些别的。
“我的身体到底有何秘密?父亲生前那么小心翼翼,如今祁唯安也觉得我身上的血对他有用,可我明明亲眼见过有人因我的血而晕厥,差点就死了。还有,祁家与南浦之地到底有何关系,祁唯安又为何识得那些奇怪的文字?”
“祁唯安的事,你大可自己去问他,至于你的身体,要怪也只能怪你爹太贪心了。”
“你是说,我生病是因为我爹?”
“你自然不会相信,因你沐家从来都是以清者自居,你怎么会相信你父亲沐萧晗会想到拿自己的女儿当器皿,替自己培养虫蛊,妄想得到什么所谓的功法。不过还好,你父兄都死了,也就威胁不到你了。”
那人张嘴,一开一合,沐莹雪却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整颗心像是被狠狠揪着。
“你信口雌黄,到底是何用意?我父兄行事,向来坦荡,对我从小百般呵护,怎会如你所说这般,动用什么巫术。你别以为我年纪小不懂,前朝时兴巫蛊之术,随之而来的灾祸也频频发生,是父亲向皇帝进言,劝他早日禁止,以免祸事重来,并把家里的巫医也都劝退,他如此体察百姓,又怎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
沐莹雪心存疑虑,眼前这个老人行事诡谲多变,根本不像是寻常人,而父亲与她却血脉相连,她不可能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就忽略父亲对自己的生养之恩。
“你心思纯良,更不懂朝廷官员为求自保,是何等汲汲营营,如履薄冰,我并非善人,与你说这些,也并非说你父亲恶毒,我只知道你在乎真相。”
他说着话,一只手将要放在她的肩上,沐莹雪下意识躲开了。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帮自己,又为何会在这种时候?
“没有为什么。”
“你总该给我个说法吧,否则我凭什么信你?”
他转过头望着她,像是看她,又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