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道苗
山林间野惯了的娃娃，在课堂上端坐一分钟，屁股感觉就如针扎一般，十足的猢狲样，不停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一刻也闲不下来。
那先生虽然看着和蔼，可是那打手心的戒尺，操得那是格外的狠，小许衡是重点照顾对象，别的幼童不听话只是两戒尺，小许衡就得了四戒尺，而且先生还似乎格外用力。
不过小许衡不论师父怎么打，始终都是不哭不闹，好似不觉得疼一般，这点倒是出乎道人的意料。
不多久，那课堂上就响起了阵阵参差不齐的诵书声，先生教的都是入门的三字经百家性和千字文。
只是到写字部分倒是难住了这些幼童，那灵巧得能在山溪间捕鱼抓虾的手，此刻面对一个个简单的文字，像是初生婴儿般，怎么也跟不住那些婉转的比划，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心里又惧怕先生的戒尺，个个都将课桌弄得一片狼藉。
好不容易挨到散学，幼童们一个个愁眉苦脸走出学堂，跑回家就找阿爹阿妈哭诉，又是被阿爹阿妈一顿胖揍。
更苦的是小许衡，散学以后，又被先生召去补习，一遍遍跟着先生背诵太上感气篇，直到小许衡能通篇背诵，才放回家。
果核中的小狐狸，却也无聊的跟着默诵，还一阵阵的嘲笑小许衡记得慢。
直到月朗星稀，小许衡才怏怏着回家，看到在屋檐下等候的阿妈，小脸才有一丝笑意。阿妈也是将先生打得红肿的手掌拿在嘴里亲了又亲，心疼儿子那红肿的手掌，又怕儿子将来跟他阿爹一样是个粗汉，一时间内心竟纠结无比。
第二日，幼童们一个个哭丧着脸，有气无力的来到学堂，就见先生板着脸站在课堂门外，每个人又被先生赏了几戒尺，这才允许回课桌，只是待先生一走，幼童们又挤眉弄眼起来，眨眼间便忘了手心的疼痛。
小许衡晚上又被师父召了去，直到将昨日太上感气篇一字不漏的背出来，道人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善心大发就叫小许衡回家了，自己则是架起飞剑，又奔向那山林间。
八系全灵根，身具异瞳，就是练气入门，都不知道要多久，还是先熬炼筋骨要紧。道人将附近山林都寻遍了，也未见其中三味主药，不得已又往远处更高的大山遁去。
小许衡没着急回家，寻了一个寂静处，掏出果核，拿在手里，不停地对着里面喊姐姐，小狐狸伸了个懒腰，对于打断自己瞌睡的小屁孩相当不满。
“姐姐，姐姐，那个下凡的仙女姐姐这两日怎么没见着了？也不见来梦里？”小许衡见小狐狸已经起身，对着果核里面急切询问。
“你都没有给果核输送灵气，仙女姐姐兴许都生气了！”小狐狸用神识传完话，心中涌起一股股罪恶感。
“那什么是灵气啊？”小许衡不明所以，更加焦急了。
“你去问你师父呗！”小狐狸不想再理会她，找了个理由就将他打发了，其实是想继续睡觉。
“哦…”小许衡有些失落，将果核装好，又走到师父茅草屋前，见师父已不知去向，只好在茅草屋边等待，直到半夜阿妈来寻，也没等到师父回来，只得跟着阿妈失魂落魄的回家。
第三日，幼童已经能识十几字，都是些简单的，道人眼神一扫，竟发现几个幼童身上灵气氤氲，手掌又在那几个幼童丹田一探，竟还有双灵根的天材，道人心下大骇。
光是诞生出灵根，凡人之中已是万中无一，双灵根，放在现在各大仙门中，都是一等一的天才，非是那宗门中德高望重道法高深的长老才有资格教授，每每出现一个，各大宗门都是打破头的争抢。
这小山村人口就二三百人，幼童也就二十来人，一下就出现了五个身具灵根的娃娃，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道人转念又一想，定是那老杏树多年的庇佑和滋润，那懵懂的村民，大概还不知道那座新坟主人的由来吧。
道人又胡乱教了幼童几个字，便再也没有心思，先是师兄舍身祈雨，再到后来遇异瞳，再到老杏树涅槃，心中第一次对道门戒律生出些许疑惑，道门戒律第一条真的是对的么？
道人落寞走出课堂，行至茅草屋，纠结万分中，还是从袖口间摸出一张符箓，对着符箓一阵细说，而后将之扬于空中，符箓很快化为一只纸鹤，几个展翅，消失不见。
罢了罢了，就当还了师门传道授业的恩情。
半夜，睡熟的村民被一声声兽吼惊醒，那屋外守门的大黄狗，都被这些兽吼吓瘫在地上，不敢发出一声犬吠。
村民惊恐的打开门，借着月光，就见小村的空中，一只只的异兽鼻尖喷薄着霞晖，山岳般大的身形，又显得十分的轻巧，暴躁的挥动蹄子，不停在空中踩来踩去。
道人飞剑而上，对着那些端坐在异兽上的人行了一礼，又是一番细说，这才有几个仙风道骨的老道踩着云彩而下。
“这是真正的仙人！”村民都是大惊。
道士找来了老村长，说明仙人此次的来由，老村长这才喜笑颜开，挨家挨户将幼童召集起来，供仙人挑选道苗，不过在道人的授意下，唯独没有将小许衡召唤过来。
那几个乘云而下的老道，对着已经吓傻的幼童一扫眼，眉间喜色再也压不住，其中一个老道飞身上前，一把就将其中一个幼童抓在怀里，嘴中大呵，“这个双灵根是贫道的，诸位道友莫要再争抢！”剩下几个道士见资质最好的幼童被人抢去，无不捶首顿足，懊悔不已。
其他几个老道也只得将剩余几个三灵根的孩童瓜分。
仙人来得快，去得也快，架起幼童腾云而起，飞身上了异兽，那异兽蹄子在空中几踩，刹那间便没了踪影，只剩门外立着的几个妇人，望着天空暗暗垂泪。
一个小村五个道苗，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了。
道之一途多劫难，古来长生有几人？
道人望着那腾云而走的门中长老，一声长叹：“也不知道于几个娃娃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