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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老树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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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朗星稀,夜幽风轻,连远处大山虚影的厚重压抑,都被这明月清风,凭白削去了几分。

    山脚下三间不大的茅草屋外,一个年轻汉子正焦急的再屋外来回踱步,抓耳挠腮间,时不时的还停下身,靠到墙上侧耳细听屋内的动静,似乎是里面越是安静,汉子的心跟着越如火焚。

    茅草屋不远处的一个碾米石滚上,一个阿公坐在上面,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正欢,偶尔抬起浑浊的眼眸,看看漫天的星斗,垂首闭眼间,眸子中似有残留的星辉掉落地上。

    只是那张老脸,犹如村子外那株百年杏树盘根错节的老根,沟壑间刻满了岁月和风霜,阿公时不时的还将烟斗在石滚上磕两下,抖落里面残留的烟渣。

    许久,终是从茅草屋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门外的汉子止住脚步,飞奔上前,又被刚出屋的稳婆拦住身形,汉子表情似乎更焦急了。

    又等了许久,才有稳婆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递给汉子,汉子轻轻接过,只不过心思依旧在屋里妻子身上,胡乱瞟了一眼襁褓里的婴孩,又探出头朝屋内不断张望,不过却被稳婆大力的关门拦住了眼神。

    汉子只得将婴孩抱到石滚边坐着的阿公旁边,阿公这才起身看看婴孩,再抬头看看天,原本月朗星稀的天空,不知自何处飘来一朵乌云,不偏不倚,刚好将北斗七星第五颗玉衡星牢牢遮住。

    阿公单手指节一阵掐算,对着汉子道:“就叫许衡吧,隐去一个玉字,也没那般招摇。”说完吧了两口旱烟,背着烟斗就缓缓离开了。

    阿公也老了,脚步开始格外蹒跚。

    汉子抱着婴孩对着远去的阿公恭敬施了一礼,见稳婆将一切弄妥当,这才急匆匆的进屋,探望刚生产完的妻子。

    见妻子已熟睡,汉子将婴孩轻轻放在母亲怀里,转身又朝屋外那间鸡舍走去,望着里头唯一的一只老母鸡,汉子又摇摇头,咬咬牙,对着远处幽暗的大山虚影咒骂了几句,操起墙上悬挂的弓箭,头也不回的往大山深处遁去。

    汉子沿着以往狩猎的小路一路往上,直到天色渐明,才打了两只小野鸡和一只野兔,还想继续狩猎,想到家里生产完还粒米未进的妻子,这才一脸惋惜的匆匆下山。

    娴熟的杀鸡,走在厨房叮叮当当一阵操弄,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忙不暇接的走进里屋,男子见婴孩已经开始嘟嘟吸奶,只是小脸皱巴巴的,像只未脱毛的小猴子,似乎也不如别人家的那般灵动。

    哎,汉子放下鸡汤,走出屋外,叹了口气,这鬼世道,这孩子这般虚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小许衡还是坚强活下来了,小身体似乎格外的卖力在长,三岁已经和同龄幼童差不多大了,除了瘦弱一点。

    唯一只是那只左眼似乎是越长越不正常,隔远望去雾蒙蒙的一片,近前细看所有东西又在,只是那眼珠混黑一片,似是没有瞳仁般,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将那只眼睛明辉遮住。

    小许衡五岁,已经和同龄幼童一般了,身体也在爹妈的精心呵护下渐趋壮实,眼睛也恢复正常,不细看以与常人无异。

    汉子又反复询问,只是小许衡自己也觉得眼睛没有任何异常,遮住右眼,左眼一样能视物,汉子便没有再管。

    斜风细雨,乍暖还寒,又是一年春。

    村口那株杏子树,如同老人迟暮般,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好似到了生命最后时光。

    起先只是惊蛰半夜几道春雷,将老树半边劈得焦黑,几日之后,一群熊孩子才循着腐臭味,从老树腐烂的树干中拖出一条大花蛇,那蛇头之上,似乎还有微微隆起的鼓包。

    老树也如那小许衡般,努力的在活着,只是一个是日薄西山,一个却是旭日初升,那仅剩的几颗枝丫,挤出最后生机,奋力开出了几朵白淡的小花。

    只是棵杏子树而已,并没有引起村民的过多关注,只有那背着旱烟的阿公,在午夜春雷的第二天清早,来到老树下,对着老树发出一声声叹息。仔细摩挲那快枯萎的树干,像是亲人快逝去般,久久不愿离去。

    岁月不饶人,老来方知人生不易,阿公一声叹息,仿佛也耗干了身体最后生机,那双眼睛愈发浑浊,步伐也越来越蹒跚,背着旱烟,踉跄着渐行渐远。

    晚上,阿公便在自家的土炕上溘然长逝,老树仿佛有感应,一夜之间,便抖落那半树不多的白花,这是在为阿公送行…

    阿公无儿无女,村民自作主张,将阿公葬在了老树旁边不远处,坟头正对着村里那条唯一进出的土路,唯一陪着阿公的,只有那盏不知抽了多少岁月的旱烟枪。

    孩童们依旧在快死去的老树上嬉戏,六岁的小许衡,年纪不大,已是村里一霸,连大他几岁的孩童,也以他为首,枝头晃荡间,竟也有几分猢狲的模样,看得树下孩童艳羡不已。

    也只有胆大的孩童,才能如猴子般在树间晃荡嬉戏,只是没人再为树下孩童打落那一颗颗酸涩的青杏,树下幼童多少有些失落。

    以往,都是有胆大的孩童爬上去,自己吃饱了,才将一颗颗未成熟的青杏打落下来,下方守着的孩童捡起来洗也不洗,将果实在比地下还脏的破烂衣衫上擦两下,顾不得酸涩,几口就下肚了。

    缺衣少食的年岁,这可是幼童不多的零嘴。

    树间晃荡着小脚的小许衡也是很懵懂,去年还满树的杏子,今年怎一个都不见了?抬眼间,不知怎瞥见那枝丫最高向阳处,一个硕大的黄杏正朝天矗立,果肉晶莹,似乎还有淡淡日光在上面流转,隔着几米,都能闻到垂落的丝丝香气。

    小许衡擦了擦口水,动身往那黄杏攀爬而去,幸得小许衡身躯还较为瘦弱,几次险而又险,差点掉落,最终那黄杏还是被一只小手捏在手里,只是那黄杏格外的大,小许衡一只手差点把握不住。

    将黄杏往胸前一塞,这才退到起先玩耍的那根枝丫上,再也受不住怀里黄杏散出的诱人香味,拿出来几口就下了肚,狼吞虎咽之下,那坚硬的果核竟然硌掉了自己一颗板牙。

    小许衡大为恼怒之下想将果核远掷,不知怎么又瞅见果核上的花纹分外的好看,将果核往怀里一揣,回头让阿妈穿个小孔挂在胸前,谁不听话就拿果核砸他。

    小孩子念头一起,便再也按耐不住,这才在树下小伙伴羡慕的目光中,匆匆溜下老杏树,疯一般往家里跑去。

    阿妈!阿妈!还未到家跟前,小许衡便开始急切呼唤阿妈,推开门,就见阿妈正在一针一线给自己缝制兽皮袄子,一把扯开阿妈拿针线的手,掏出胸前的果核,非要阿妈穿个小孔,弄跟绳子挂在胸前。

    阿妈也不恼,满眼溺爱的摸了摸小许衡的小脑袋,接过果核,只是怎么试,也无法在果核上面穿个小孔,阿妈见小许衡一脸失望,只得将果核用青线缠绕,打了一个圆球结,小许衡这才不情不愿接过,又匆匆跑出门,去寻他那帮小伙伴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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