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条鱼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
紧挨着大海的是一片茂盛的绿林，此时，奈音正提着纯白色的裙摆走在林间的小路上。
她的背影婀娜多姿，远远望去，像一朵随风摇曳的玉兰花。
小渔村已离她很远了。
奈音觉得好晒，她身上的裙子由鲛丝织成，即使在最炎热的夏天也能清清爽爽，可脸却暴露在日光之下，她越想越不开心，走起路来也垂头丧气。
托淮月的福，小渔村的村民被他们吓得不轻，她也不太好意思再去村子里招惹人家，只能顶着大太阳，在陌生的陆地上游荡。
弱小，可怜，又无助。
她踢开一只小石子：“怎么觉得好累，一定是我没有人类的腿。”
“这种腿和人类的腿并没有什么区别。”淮月解释道。
“怎么可能嘛。”奈音才不信：“你和那个宋什么云说过，人腿变鱼腿可是很痛的……可你既没有抽我的骨头，也没有扒我的筋。”
……淮月再次无言。
他当然是骗宋青云的啦！
事实上，奈音只吃了一颗加强型白灵丹，就拥有了一双白白的腿。
这种丹变得腿不会因沾水而变回鱼尾，效力也极强，实乃居家旅行之佳品。
然而，用这双腿旅行的奈音并不是很满意。
“我不要走路了。”她一下子蹲在地上，脆生生地说：“你背我嘛。”
淮月开始犹豫。
他们走了一上午也没遇到一个人，现在显形出来背她一会儿，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等下，不用啦！”奈音雀跃着站起身：“前面好像有人！”
这条路没人通行的原因很简单——林子里住着一伙山贼。
他们都是流亡到此处的穷凶极恶之徒，平日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而现在，山贼们正聚集在离奈音不远的小山坡上，狞笑着等待她羊入虎口。
淮月也发现了，他满脸担忧地提醒：“一定要注意，别把裙子弄脏了。”
奈音乖巧点头，大踏步朝前走。
她现在肚子饿了，不会嫌弃饭票们的职业的。
“站住。”林间钻出来一名中年大胡子男人，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从眼尾直至嘴角，他恶狠狠地指着奈音：“哪里来的小丫头，不想死就走远点。”
奈音愣住。
人类强盗好奇怪，打劫前还要筛选一下的嘛。
她不想再走路，于是答道：“我想死。”
刀疤脸：“……”
“大姐，老三，你们过来一下。”刀疤脸对着山上喊道：“这个小丫头说他想死。”
不出片刻，一男一女两个山贼飞身下山，停在奈音面前。
“这些凡人应是修习了些法术的皮毛。”淮月在海螺里对她传音：“不用怕，他们的战斗力还没有那群被你绑起来的人鱼高。”
他微微有些自责：自己应当显形陪着小奈音的，她怎么说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吃不好休息不好，还要被欺负……
淮月下定决心：若是山贼们太不识好歹，他就出来帮她出头。
“你是从哪里来的？”山贼们问。
奈音指指大海。
“那里是银鱼村的方向，她应该是从那来的。”说话的是那名女山贼，她一头长发梳成高马尾，看起来干练又飒爽：“和姐姐说说，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奈音：？
他们不是山贼吗？
她疑惑地歪头，一缕发丝被风吹的四处飞扬，她的发尾香香甜甜，在空气中带起一阵淡淡的果香。
女山贼比奈音高了小半个头，正蹲下身子，将小妹妹的发丝拢至耳后。
他们确实是山贼没错，但都是有自己的基本法，从来不劫老弱病残，也不劫女人。
更何况是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红玉大姐，你照顾下这个小丫头。”刀疤脸挠挠头，瓮声瓮气道：“我和老三都是大老粗，不方便。”
叫红玉的女山贼应了声。
不用说她也知道。
红玉回想起方才的情景——柔弱的白裙少女穿行在林间，脸上的神情疲惫而迷茫，像一只迷路的精灵。
山贼们本不愿吓到她，只是前方乃是一片弥漫着瘴气的密林，万万不可朝前走。
一番推搡之下，这才选了看起来比较凶的老二作为代表，试图将小妹妹吓回家。
没想到人家连死都不怕……红玉的眼眶湿润了，想必这名姑娘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不得不背井离乡。
她哽咽着牵起奈音的手：“饿不饿？姐姐给你做东西吃。”
还在疑惑中的奈音：好耶！
反正她的目的就是吃饭和休息，干脆就开开心心跟在红玉身后，像一条小尾巴。
淮月还是有些不放心，迟疑着劝道：“出门在外，一定要万事小心……”
奈音高高兴兴和女山贼手拉手。
淮月拿出老师的架子：“和陌生人相处时稍微留点心，不是为师歧视山贼，你们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见面……”
奈音根本没听进去：“走路好累哦。”
红玉最喜欢软妹，闻言连忙示意小弟们将平日里抬货物的架子抬来，四个壮汉一人抬一角，让两个姑娘坐上去。
奈音挪挪屁|股，木板有点硬，她并不是很满意。
“是咯着了吗？”红玉平日里讲话中气十足，动不动对小弟们呼来喝去，这会儿声调不由得降低了几个度。
奈音点点头。
红玉亲昵地招招手：“老二老三，你们穿这么多，一定很热吧。”
大胡子老二连连摆手，他穿的哪里多啦，只是一件罩衫而已。
红玉一字一句盯着他的眼睛：“你很热，把衣服脱了。”
……
老二老三哭唧唧地交出了上衣。
他们身上穿的是柔软的锦缎——这是一次收过路费时，从某个富商那里截来的，如今都给了奈音当坐垫用。
淮月眉头紧蹙：“……无事献殷勤，音音，等会儿别乱吃他们的饭。”
虽然能伤到奈音的毒世间罕有，但淮月还是不放心。
然后——
奈音到了山贼窝，从软垫上跳下来，坐在虎皮沙发上喝热牛奶。
奈音喝完了热牛奶，开始吃红玉为她烤的鸡翅膀。
奈音吃完了鸡翅膀，接过山贼小弟送的果盘，还不忘礼貌的对山贼们说谢谢。
淮月：……
饶是他再冷静自持，这会儿也有点控制不住了。
好在他的好脾气养了千万年，这才没有一朝破防，将不听话的崽带回深海里，让她狠狠做完一套九州历史风俗题。
淮月深吸一口气：“交朋友可以，但是千万记住，有些秘密是万不能告诉他人的……你在干什么？”
他的尾音变了调，只看见奈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黄豆大的珍珠，递给身旁的红玉。
“好漂亮的珍珠！”红玉赞叹道。
这颗珍珠虽小，但圆润而饱满，表面流光溢彩，颜色随着角度的不同而千变万化。
在他们山贼眼里，属于优先打劫的那类物品。
“姑娘赶紧收好，我可不能要。”红玉连连摆手。
夸她的珍珠就等于夸她本人。
奈音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心里乐开了花：“没事的，这种珍珠我哭一哭就有好多。”
淮月：。
他就知道！！！
他终于认识到——没有人能在小奈音面前永远保持淡定。
没、有、人。
他的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双眸微微敛起，轻轻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千万不能暴露人鱼的身份’”
奈音记得才有鬼，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于是，她理直气壮地传音顶嘴：“又没什么关系嘛，反正他们都打不过我。”
淮月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根本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
相传人鱼一族之所以避世多年，正是因为几千年前曾被人族大肆猎杀捕捉过，这才不得已退至深海。
对于其他族群来说：人鱼制成的鲛丝是至宝，人鱼泪是无暇的珍珠，人鱼鳞片是锋利的利刃和残忍的装饰品。
人鱼这种生物太美丽，又太值钱，现在还要再加一个太罕有。
除非现在把在座的山贼都杀了，否则奈音将会时刻处于麻烦中。
可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小奈音一定第一个不愿意。
淮月觉得问题很棘手。
他在海螺内来回踱步，目光聚集在角落里的羊皮卷上。
他所在的海螺其实是一只天阶储物袋，而这份羊皮卷则是奈音忘了拿走的书，封面上写着《九州三千问·解答您的一切问题》。
不知道这本书能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淮月扶额，修长的手指翻开书页，权作死马当活马医。
只是他翻开封面，里面却是别的内容——《强取豪夺：霸道仙尊爱上我》
淮月：。
与此同时——
海螺外，红玉还在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哭一哭就有好多珍珠？”
来不及了，淮月眯起眼，内心水深火热，仿佛在做某种极其艰难的决定。
下一秒，他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时已是早秋，夏日的炎热尚未褪去，而淮月身着一袭雪白的袍服，眉眼淡淡，好似闯入人间的风雪。
他左手揽过奈音，右手很快地捂住她的嘴。
“是这样的。”淮月冷着一张脸，声音也如同腊月的寒冰。
“她的意思是，只要她哭，我就会给她好多珍珠。”
“没错，我就是对她强取豪夺的，霸道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