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漩涡中的人 四
也是因为这个,哪怕我总是输个精光,我依然愿意在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时候去赌两把。
当然,这样也不是没有坏处,我频繁的去唐人街导致我的上司认为我非常了解唐人街的情况,总是派我去处理唐人街的事务。
虽然我也在这个过程中,交到了些像阿舟那样能给我带来利益的朋友;虽然我知道唐人街并没有像其他同僚认为的那样,充满了疾病,愚昧与血腥,至少,不全是如此;但这依然让我很不愉快,因为那些华人异样的眼光让我浑身发麻,我当然不是害怕他们,我只是,有些不自在。
我也试过,随便找个理由殴打路人,以此来让他们畏惧我,可这只让他们的目光却越发异样。
从此之后,我不再穿着警服去赌钱。
但因为这个,有次一家赌场竟然不知道我是治安官,然后在我准备离开时,来找我要债,那实在是一次很尴尬的经历。
于是,我就只去一家知道我是治安官的赌场。
那是一家蒙古人开的赌场。
也许欧洲人会对所谓的“上帝之鞭”感到畏惧,但这里是阿美莉卡,我不会畏惧他们。
最近这段日子我有些倒霉,一切都是从几个月前那两个华国人来了之后开始的。
那两个无知的蠢货,他们竟然敢在阿美莉卡的土地上攻击阿美莉卡治安官,我发誓,要不是阿舟的阻拦,我一定会一枪崩了他们。
之后唐人街附近又发生了凶杀案,还一直不停的发生,该死的,你杀人就杀人好了,干嘛非得把他们的头砍下来。
关键我还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已经有人用“局长今天会用哪些词形容比尔”在警局里开盘了。
我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去赌一把了!
这天,我在蒙古人的赌场把借来的钱输得干干净净,正在我郁闷得想去喝一杯的时候,一个瘸子坐到了我的身边,对我说好久不见。
我认识他,他叫比利,是我南北战争的一个战友,和我不同,他在战场上的表现不堪入目,因此我和他并不算熟悉。
但毕竟也算认识,我和他聊了起来,之后就聊到了他的近况。
比利笑了笑说:“我最近在为蒙古人处理一些小麻烦,比尔,你应该清楚自己借了多少钱,对吧。”
我悄悄咽了口唾沫。
在我把手伸向枪的时候,比利的枪先一步顶在我的头上。
幸好他没有走火。
比利和他的同伙把我拖出去一顿毒打,然后对我说,蒙古人的首领想要我帮他做事,只要我愿意,我和蒙古人的账就可以一笔勾销,而且每次都会有一笔丰厚的报酬。
那些蒙古人再也受不了我们这些爱尔兰客人无休止的欺辱,要准备开始反击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他们一定是故意的,如果不是他们一开始就摆出那样的姿态,我怎么会欠这么多钱。
现在,他们只要把账单转让给爱尔兰人,那么法律就保护不了我,比如我的那个战友。
该死,我该怎么办,答应他们吗。
比利在痛扁了我一顿后,放我离开了,说让我考虑一晚上,明天再来问我。
该死的,为什么我总是管不住我的手呢,从今天开始,戒赌!
我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点头感谢着他的慷慨。
回到家,我妻子听到响声,出来迎接我,问我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我闻言有些愧疚,因为我早就告诉妻子我戒赌了,于是我说唐人街那边又出了些事,我过去处理了一下。
这时,妻子看到了我脸上的瘀伤,下意识联想到了什么,问我是不是又去赌了,我有些愧疚,没敢说话。
妻子看着我的脸色,再也忍不住,一边哭,一边说她为我生了四个孩子,一天到晚是多么辛苦,家里的食物又快不够了,我竟然还去赌钱。
我对此当然很愧疚,但奇怪的是,我越对妻子感到愧疚的,就越想逃避。
也许我在战场上很英勇,但在骨子里我依然是个很软弱的人。
可朋友,当生命想要逃离某个东西的时候,往往是不择手段的,最关键的是,你自己并不能意识到这点。
我大声的呵斥我的妻子,我希望她赶快闭嘴,不要再说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已经后悔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如此难堪?
我怒气冲冲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强迫自己在妻子的哭泣声中睡去。
对不起,亲爱的,原谅我,我很想拉着你的手给你道歉,但我此时真的无法面对你失望的眼神。
我一定伤透了你的心。
最终,我开始帮蒙古人做事,我治安官的身份能让我比比利更加好的完成任务,那些欠蒙古人钱的白人在被我用枪顶在他们脑袋上时,往往都爽快的给钱了。
他们就和我一样,我们借钱的时候都是在借条上签了字的,法律根本保护不了我们。
当然,没有谁会希望这事走到上法庭那步,谁都不希望这件事闹大。
有时候,也有实在没钱的人,企图逃跑,我把枪顶在他们脑袋上只是为了恐吓他们,开了枪我也不好交代,于是只好和他们赛跑。
我毕竟曾经是个军人,现在还是治安官,所以最后我往往都追上了他们,把他们一顿痛扁,再拿走了他们身上最后一点钱,告诉他们一个期限,然后回去向蒙古人交差。
我并不担心他们逃跑,毕竟,能去赌钱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身份,他们的根基在这里,更何况,就算他们真的跑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