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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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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段时日以来,洛迦并不是第一次被人询问结侣之事,因此即便此刻是他的亲传弟子凤鸢亲口问及,他也没有丝毫讶异:“若无意外,为师不会结侣,你也不会有师娘。”

    “若无意外?什么叫若无意外?”凤鸢疑惑地抬头,这结不结侣的,还能有没有意外?

    洛迦微垂了眼眸,便恰巧对上了凤鸢抬起的目光,她的目光里满是疑惑。片刻后,他淡然地错开目光,视线虚虚落在满殿浩如烟海的典籍之中:

    “我身居仙尊之位,妄动私情只会生了偏颇之心,无益于天下苍生,甚至会害了天下苍生,此乃无意外;我活过数不清的年岁,见过数不尽的世间男女恩怨纠缠,若为女子才华,若求女子颜色,若慕女子悦我心情,我也早已不该身居仙尊之位,此亦是无意外。”

    “但我终究并非草木,又焉能料得这世间会永远没有让我乱了心意之人?即便可能不大,但既是有可能,为师又如何否认它也许的存在?”

    洛迦缓缓道,“这便是意外。”

    这才是意外吗?

    若这才是意外,那又算什么意外?

    这般数万万年来,数不清的女修都没人能让师尊动心过,今后又怎样才会有一个让师尊动了心的女子?

    但凤鸢思忖须臾后,到底是又再问道:“我相信师尊身为仙门之首,定会以天下苍生为重,又怎可能会轻易动儿女私情,我也相信师尊今后即便是动了私情,也不会为此罔顾苍生。

    可便如师尊所言,即便可能不大,但既是有可能,又如何否认它也许的存在?若是有了那个万一呢?到了那时,师尊会不会为了情爱舍弃苍生呢?”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

    言罢,凤鸢的目光紧紧地锁在洛迦的面上,洛迦自然也察觉到了:“阿鸢如何有此一问?”

    凤鸢也清楚她尽管是接着洛迦的话往下问的,可突然问从来心中只有天下苍生的师尊这样的问题实在是突兀,但若非话头恰好引到了此处,她平素来问这般问题,只怕会更不正常。

    不过还好她一向不着调,即便突然有此一问也只是突兀,不会多让人觉得奇怪:

    “前些时日我看了一个话本,话本里的仙门之首为了情爱舍弃了天下苍生,甚至入了魔、为祸苍生,今日师尊您是说您妄动私情只会生了偏颇之心,甚至会害了天下苍生,阿鸢便想起了那个话本,所以好奇若是师尊您,您会怎么做。”

    洛迦复又垂眸,看向凤鸢:“话本?”

    “对呀,话本。”凤鸢没有隐瞒,上辈子看的小说也算话本不是?

    虽然原文里的师尊没有入魔过,更没有为祸苍生过,但不妨碍她假设一下,“话本里的仙门之首最初也像师尊您一样心系天下,可最后却为了男女私情堕了魔,最惨的是,仙门之中无人能敌得过这位曾经的仙门之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复活心爱的女子而残害苍生。”

    看看,她这故事和师尊多么匹配,同样是最初心系天下,同样是仙门之中无人能敌得过。

    她曾经看过那么多类似的小说,正道之首动情之后,都是为了徒弟或妖女而入魔、舍弃天下苍生,几乎没有例外。

    但她看的那些小说里的正道之首与师尊似乎又有一些不同。

    那些男主从一开始就或不通情爱、或断情绝爱、或绝不认为自己会爱上任何人。

    偏偏师尊自始至终很是反常地不认为自己断情绝爱,也认为他会可能会爱人,可却又从没有动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私情,所以她倒是好奇师尊会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闻言,洛迦却是没有立即回应,只是又轻笑了笑。

    一直紧盯着洛迦的凤鸢却是愣了愣,不理解洛迦为何笑了,难道是觉得她的问题过于荒谬?

    可师尊眼角眉梢的笑意里丝毫没有觉得她很荒谬的嘲讽之意,只有无边无际的宁静温和,仿佛是在安抚她为天下苍生而忧虑的心。

    正当凤鸢更为疑惑的下一刻,便闻得一道温柔从容的声音道:“若阿鸢是为了这个话本而担心为师也会为了情爱为祸苍生,却是不必的,为师虽则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动了私心,却是可以保证自己必定不会为祸苍生的。”

    “为何?”凤鸢下意识地问。

    师尊既然都不能确保自己不会动私心,又怎么确保不会为此而为祸苍生呢?

    洛迦眉眼间的笑意未散:“我曾设下禁制,当我为私心为祸苍生那一日,便是魂飞魄散之时。”

    最后一丝余晖落下西山,薄薄的暮色落幕,银白的月色无声蔓延,冷白的月光穿过殿门,仿若细碎的霜雪笼罩洛迦满身,连在他眉目间都点染上了远山黛雨之色。

    可他一身犹如踏破亘古虚空而来的风仪却又抹灭了月色的冷淡清寒,只教凤鸢觉得心安,可也是这一刻,她也心头一跳,呐呐出不了声。

    她知道如师尊这般能够动摇天下苍生的仙尊,慈悲苍生的同时也必定是杀伐果决且心狠绝情的,不然又怎能护得住天下苍生?

    可她没想到师尊竟然对自己也这样狠,竟然为了天下苍生而对自己设下魂飞魄散的禁制,还言笑晏晏地谈及!

    师尊可以为了仙门众生做到如此地步,她又还作何要担心师尊会动了男女私情,甚至弃道堕魔?

    “如此,阿鸢可还有担心?”须臾,洛迦又问,山眉海目间尽是疏淡而高华的远阔,纤尘不染。

    凤鸢虽是还有些许愣怔,却是本能地摇了摇头:“没、没有了,弟子只是随意问问,怎么会真的觉得师尊会为祸苍生?”

    师尊对自己狠到可以魂飞魄散的境界,她还能有什么担心的?只怕她堕魔了,师尊都还能稳居仙尊之位!

    问完了所有疑惑,心中彻底安定,甚至因为洛迦的话连对原著剧情都没那么担心后的须臾,凤鸢便忽然想起:“对了,那师尊还要凤凰木花吗?弟子摘了便给您送一束去问心殿?”

    凤鸢的思维一向跳跃,洛迦也不是第一日知道了,因此也不惊讶于她忽然又提及凤凰木:“便不必劳烦阿鸢了,我近些时日应当都不会在问心殿。”

    微顿片刻,他又问,“不过你说这凤凰灵木是阿珩的?”

    凤鸢有些遗憾洛迦不要凤凰木花:“应当是阿珩的吧,我记得我近日没有用过凤凰木花,倒是阿珩,他最喜欢凤凰木花了,甚至总是随身带在封灵袋里,素日里也会送给我些凤凰木花作发簪。”

    “凤凰木花作发簪?倒是雅致。”

    洛迦放平掌心,不过须臾间,凤鸢发间的凤凰木花便化作一缕红烟缭绕在洛迦掌心,而后缓缓还原为一枝葳蕤盛开的凤凰木花,“不过凤凰木花是表相思之意的花,何况无论在世俗界还是修真界,男女之间赠发簪都有定情之意。”

    他将手中发簪送至她面前:“若是被人知晓你收了阿珩的凤凰木发簪,即便你心无旁意,也难免惹了是非,若非必要,这发簪今后还是别碰了。”

    凤凰木花竟是表示相思之意的花?

    男女之间赠发簪是定情?!

    凤鸢懵了,她竟然一直不怎么清楚。她满脸茫然地从洛迦手里接过那枝凤凰木:“多谢师尊告诫,弟子和阿珩都不知晓其中事理,故而才犯了这般错,今后一定会牢记,不会再犯的!”

    感情师尊最开始看她头上这枝凤凰木,可能根本就不是因为许久没见过红色,而是要含蓄地提点她,看她根本没懂他的意思才直接点破了吗?

    凤鸢悄悄垂了眼,默默地头疼,她果真是经常都听不出来师尊的言下之意!

    “无妨,今后谨慎些便是。”洛迦收回手,“若是彼此心无杂念,师徒之间便如世俗间的父母子女,亲近些本是寻常,但切不可逾越了本该有的界限。”

    “弟子知道了,定会谨记在心的!”凤鸢赶紧保证道。

    她和阿珩本也只是亲如母子,可不能因为一支发簪让师尊心生误解,不过师尊向来明事理,想来也不会怎么误会的。

    洛迦应了一声后便道:“此事你记在心里便好。”

    夜色更深了,他凝视已是高悬的银月须臾后道,“不过为师今日来寻你倒也并非为此,而是为了前些时日你所言的以身引天罚之事。”

    凤鸢打算去寻洛迦也是为了此事,因此听闻洛迦今日是为此而来,她当即便问道:“师尊和师伯他们是已经商议好了,可以由我引天罚吗?”

    凤鸢声音里是遮不住的隐隐欣喜,洛迦静静地看着她:“便这样开怀?”

    凤鸢含笑道:“阿鸢无能,一直以来不能为仙门和师尊做些什么,如今能有机会,自然是高兴至极的。”

    凤鸢眼角眉梢更是明媚且向往的笑意,洛迦凝视须臾后,逆着月色往乾坤殿内走:“既是如此,你且随为师来。”

    凤鸢不解地跟着洛迦,便见得他止步在了一方书案之前,下一刻,他翻转掌心结印。

    几乎是同一时间,满殿的典籍在散开的浅金色光芒之中剧烈地摇晃起来,仿若天旋地转,可偏偏又没有任何一册书自书架上抖落。

    不过须臾之后,当两册书飞出书架时,所有的书又停止了摇晃,而飞出的那两册书则径直飞到了书案之上,且在同时自发翻开,最后停留在了某一页之上。

    洛迦没有看翻开的两册书,而是又自身上取出了一册名为《修真奇录》的书,翻开到某一页之后与那两册书放在一处:“《修真奇录》有载,万年之前有一修士曾闯入过断仙崖,且如你一般不会受到任何天罚。”

    “竟有此事?”凤鸢惊讶,她都没听过《修真奇录》这册书,“那师尊可知晓这是为何?”

    她一直都很奇怪为何天罚对她不会造成致命的伤,她想问师尊许久了,可次次都被打断了,到如今都还没来得及问。

    洛迦没有立即回应凤鸢,而是自那三册书前走了开来,很明显是给凤鸢让开位置。

    凤鸢自觉地走了过去,取过那册《修真奇录》,迅速且仔细地浏览完了被翻开的那一页:“这便是说我是因为之前轮回于世俗界时,修过万万世福业,故而天罚不罚我?”

    她面上笑意更深,可还没等她开口询问何时引天罚之时,便忽而闻得洛迦道:“阿鸢,你确定天罚真的不罚你吗?”

    凤鸢面上的笑意骤然顿住,洛迦的语气分明还是平和的,甚至连一丝一毫的起伏都没有,可她却止不住地浑身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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