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伪君子面目

    二人绕行一段佯装才到。

    果然章明远面带不悦：“何故迟来？”

    薜怀珠敛下心绪，垂眸福身见礼：“夫君。”

    “昨夜福西街首饰辅子恒美斋遭了贼，那掌柜因护店受了伤，我吩咐祝妈妈带了支千年老参去探望，又着人尽快盘点，以便与刑部交涉，方才听祝妈妈交待，是以绊住了。”

    章明远眉目蹙得更紧，这事儿今日他下朝时听说了，黄金地段，又是他章家的地盘，竟有贼人敢起这等异心。

    好在以他如今的地位，刑部那伙人不敢不尽心，且还有薜怀珠把着。

    “损失如何？”

    “那伙贼人偷完东西还砸了店，今儿收拾了一日，首饰归入箱子尚未盘点，最迟明日便有数了。”

    章明远眉头舒展。

    自她嫁进来，眼看着章家由一间租赁小院，到两进院落，又到如今的四进豪宅，这里头的一草一木，一物一器，皆是她的心血。

    这一点，他是感念她的。

    目光微扫，见她今日妆扮与往常不同。

    身穿一件妃色纱地彩绣花鸟纹禙子，梳牡丹高髻，步摇簪子耳坠是一套镶嵌红宝石的纯金首饰，显得神采分外飞扬。

    美则美矣，只是太过扎眼了些。

    “我送你那一套玉钗怎的不戴了？”

    薜怀珠心中嘲弄，章明远如今虽居高位，身上却还有着读书人的那股清高倨傲，认为有品之人不应被金银俗物所累，平素最厌华丽妆扮，尤其像她这般珠翠环身。

    送她的东西多为玉制，样式也以素雅为主。

    但她只颔首一笑，“是妾身见钗身色泽暗淡，想叫人保养保养再佩戴。”

    章明远不疑有它，但还是提醒道：“如今文官清流虽不似从前得势，但君子慎独，我任六部之首，当君子慎独，你为一府主母，也不可太过张扬。”

    薜怀珠福身应“是”。

    章明远满意点点头，只是不得不承认，这纷华糜丽没能夺去她半分风采，倒是越发显得她肌骨莹润，面薄腰纤。

    因此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出了月洞门，拐过青石小道，前堂处婉转唱腔渐渐近了来。

    薜怀珠稍后一步，眼前章明远身材保养得宜，与七年前相比，褪去稚气，俊逸程度却胜过当初。

    只是这些年节节攀升，官拜尚书两年，又是九千岁跟前的红人，眼里聚敛了几分酒色财气。

    恍惚间，她想起定亲后，发现自己有孕之时，国公夫人的意思是瞒过去，悄没声拿掉孩子，权当没发生便好。

    但她断然拒绝。

    坦然相告后，章明远默然许久才问：“这孩子，你想留下来么？”

    薜怀珠答得果断：“不留。公子能相助已是难得，是我与公子无缘，不如就此别过。”

    到底是谁沾了她的身子，查了许久也没个所以然，乡野深山，也不知是什么腌臜之人，无论如何，这孩子留不得。

    临走之际，章明远揖礼道：“我晓得姑娘行事当机立断，便是章某不相助，以姑娘智谋，解眼前困境不在话下。”

    “如姑娘所言，没有男人不介怀妻子有别人的孩子，但当日姑娘没错，今日自然也不错，能得姑娘坦待，章某只觉荣幸之至，对姑娘的爱慕之心非但未减，反而愈深。”

    那时薜怀珠感动之余，更多的是震惊，因耳闻他在元安县以一敌众，为民请命的壮举，便信了他是个表里如一的有匪君子。

    便是退一万步，他娶她是为了人脉前程也不要紧，因为她嫁的也只是现世安稳。

    只可惜她低估了人性之恶

    上九曲桥时，宾客和戏台子映入眼帘，走在前头的章明远转过身，玉面含笑，伸过手来。

    薜怀珠略顿了顿，将手放进他手心，任由他牵着自己过桥，那头诸人转头瞧见，纷纷出言赞叹。

    “瞧侄儿与侄媳妇，真是羡煞人也，成婚六七年了还如此恩爱！”

    “可不是，我家里头那糟老头子，能拿正眼瞧我就不错了。”

    “有这二人在前，咱们菲菲以后怕是难嫁了。”

    “嫂嫂莫打趣我！”

    过完桥，薜怀珠抽出手。

    今日宴席男宾在外院，女宾在内院，二公子章子赫因前几日着了风，歇息未出。

    寿星章子介年岁还小，到外头露过面后，仍回内院来看戏。

    其余便是府中老太太聂嫦，大姑娘章妙旋，姨娘崔含玉，姨娘秋心，堂伯母于翠容，堂家二嫂乌文瑶，堂家三嫂李曼云，堂家妹妹章影菲，及堂二嫂的一双儿女。

    与众人见礼后，章明远稳住椅子，扶薜怀珠落座，“夫人小心。”

    薜怀珠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当年那番堂皇话他说得那般恳切，如今这贤夫良父他亦装得无懈可击。

    可笑她空长一对眼睛，竟没能识破他那伪君子面目。

    上首章母见他们夫妻恩爱，一脸不快道：“身为一府主母，当在此好生候着，怎可这般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