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章明远饿得眼冒金星
“夫人,你是不知道,那老妖婆笑得欠揍啊!你可一定得收拾她!“
薜怀珠微掀眼皮,看了眼难得被人欺负的汀兰,“怎么?这世上竟也有我们汀兰姑娘料理不了的人?”
汀兰一脸憋屈:“我一要打她,她就大声嚷叫我打了姑爷,我只能,只能收手。”
薜怀珠弯唇一笑:“晓得收手便好。”
轻轻翻了页手里的书,“记住了,纵是你更高大更有力气,也未必能赢,这世上总是人吃畜生,而非畜生吃人,因为大部分时候,脑子才决胜之关键!”
汀兰道:“难道我就只能忍着?”
“韩信可受胯下之辱,勾践可卧薪尝胆,你不过被一刁奴骂几句罢了,有什么不能忍的。”
祝妈妈走过来说:“姑娘,是时候该过去了。”
薜怀珠扭头看了眼挂壁洋钟,缓缓起身。
汀菊送饭菜来时,章明远已饿得眼冒金星。
闻见香味想起身时,愣是饿得栽倒两回,汀菊连忙来扶,“爷,要不奴婢端过来喂您!”
下了床,章明远定了定神,一把拂开丫鬟,深一脚浅一脚走到饭桌跟前,按着桌子坐到凳子上,端了碗正要夹菜时一瞧,顿时傻了眼。
只见一桌子四个小碟子,颜色倒好看,却全是咸菜素菜,不见半点荤腥,看得他直想暴走。
想到与薜怀珠修复关系在即,不好对她的人发火,便压下怒气,温气道:“没别的菜了吗?”
汀菊福身道:“回爷,就这些,谢大夫嘱咐过,这几日爷的饮食需得清淡,荤腥皆是发物,不利于排淤消肿,请爷忍耐忍耐。”
章明远此刻饿得发慌,感觉肚腑里似有只野兽在狂动,便打发汀菊出去,狼吞虎咽吃起来。
将将塞了一嘴,抬眼发现薜怀珠不知何时进来了,想着要保持形象,一时竟岔气咳呛起来。
薜怀珠将这些尽收眼底,心里一阵痛快,面上却是焦急神情,“夫君怎么吃得这样急?是饿急了?”
章明远强笑着摇摇头,挺直脊背想恢复往常克制模样,只是有气无力,嘴唇略苍白,面上又有泪,显得格外狼狈。
若换旁人,当退开距离给些空间,但薜怀珠非但不避,反端过碗上前亲自伺候。
以往他们从未这样亲密过,因为济儿她防着他,也清楚他心中膈应她,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横亘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但眼下看来,那条鸿沟似乎并非绝对。
莫名地,她竟生出几分恶趣味,戏弄这人似乎比想象中更有意思。
骤然被这般近距离温柔对待,章明远果然局促起来,仅三四分饱便推拒说好了。
等下人收拾了饭菜,二人对坐,气氛略有些尴尬。
章明远犹豫半晌,终道:“我有话对夫人说。”
薜怀珠在心里做着设想,他要说的内容,是她想的那样吗?
“夫君坐了这许久,不如妾身扶你去床上歇着,有什么话慢慢说,咱们多的是时间。”
章明远面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嘴上没言语,却任由她扶着前去。
这样一句暧昧话,比一万句理直气壮的宣言都管用,哪怕你掰开揉碎了讲。
挨坐床边,薜怀珠低首理了理衣裙,她晓得自己一言一行都在他眼中,因此格外尔雅,抬起头来:“夫君方才想说什么?”
章明远稍稍别开目光,像是恍觉自己不该这样盯着她看,收敛过后得又直视于她:“昨夜元安县来了信,严办了一群勾结鱼肉乡民的豪强与贪吏,我荐了沈乘风沈大人接任元安县令一职。”
这人薜怀珠晓得,乃是当朝数二数三的奇葩人物,三年前的登科状元,今年方二十五岁,也是个寒门学士,听闻比曾经的章明远还要狂傲。
及第后入翰林院任修撰承务郎,虽是掌修实录,记载皇帝言行的从六品官,却几乎将满朝文武百官骂了个遍。
起先骂仇銮骂阉党时,定国公还曾向他抛过橄榄枝,谁料他转头便骂定国公挑起党争,操纵朝政,定国公被气了个倒仰。
两年前,仇銮的干儿子仇曾在弘文馆前鞭笞于他,彼时他被抽得浑身血痕,却仍咬牙撑着起身道:“你杀了我一个沈乘风,还有千千万万个李乘风,王乘风站起来!”
这让当时围观的人都笑了,官场上是个人都得站队,一个人若光有傲骨没有本事,只会引人来敲碎骨头,是以众人都道他蠢。
那仇曾越发狠命,直打得他口鼻出血,后来还是长宁郡主裴文君出面。
仇曾狗仗人势,打量裴文君一介女流,裕王府遭遇变故没人为她撑腰,便不想买账,哪晓得裴文君几句话出口,便引得众人前去相护。
东厂的人向来横行惯了,那还是头一回被百余人蜂拥而上夺了刀剑,扒了制服,回去的时候还是穿着里衣徒步的,别提有多难堪了。
薜怀珠还记得,当时汀兰回来时转述裴文君的话,她是这样说的:
“诸君自五湖四海汇聚于此,腹有文墨,胸有学识,又心怀经国志向,如今见沈大人被当街欺凌,竟无一人胆敢上前说话。”
“都说文死谏,武死战,沈大人不过提笔直斥豺狼当道,试问有错有之!倘觉得他污蔑,当上奏天听,于明堂之上,百官面前,与他对峙才是!”
“诸君尽可不行高尚之举,但也不该眼睁睁看着高尚之人被当街侮辱吧!”
一席话完,人群嘈动一阵,那仇曾笃定一群手无缚鸡之力奈的书生贩夫奈何不了他,越发趾高气扬。
其中几个读书人因被长宁郡主排揎心中不平,便道:“你虽贵为郡主,可似乎忘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如此抛头露面,与男人混迹一堆,试问德行何在?”
斐文君冷笑一声道:“阁下的德行我倒清楚得很,当属‘男人堆里倒数,得靠打压女人才能找回面子’之流。”
说完人群一阵起哄,仇曾大喝一声想要压制,谁料书生们朝众看客大喊:“今日若纵东厂断沈大人脊梁骨,它日谁还敢替黎民说话!”
此话一出,百姓们举担的举担,持刀的持刀,一拥而上将仇曾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自那以后,沈乘风虽为几党死敌,尤其被阉党视作眼中钉,却没人真的敢动他,唯恐惹得民议沸反。
县令虽为七品,但元安县盛产水稻,属富县之一。
章明远此番任用他,想必一来同类相惜,二来确有为国为民之心。
看来真如祝妈妈所言,章明远数年蛰伏,想是要揭竿而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