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广绝交论》

    清溪源沈府内

    明月的庭院外突然响起人声模仿的鸟鸣，明月打开窗户见萧世谦拿着一本书坐在松树上向她示意。

    “咦，这也怪了，母亲平日里盯我这里紧得很，为何这两次萧世谦来，都没有护卫阻拦。“

    “老主母莫不是想要撮合你们两个“

    “嘻嘻，撮合便算了，但萧世谦这个人还是很好玩的呀“

    “你今日又带了什么新鲜玩意？“明月跑出去隔着院墙仰头问他。

    “刘孝标的《广绝交论》“

    “我瞧瞧“

    “高门旦开，流水接轸。皆愿摩顶至踵，隳胆抽肠，约同要离焚妻子，誓殉荆卿湛七族。是日势交，其流一也。这一段描绘极尽生动“明月看罢称赞，问萧世谦：这个刘孝标花费那么多心血写下此文，文中任昉定是他的至交好友吧。

    “任太守不仅是刘孝标的好友亦是先父之友”

    明月惊讶：那先父岂不是也成了文中那只为势利之交的专营之徒了？

    萧世谦未答。

    明月又问：任太守的妻女当真贫困不以为继？

    “不甚清楚，不过刘孝标此人向来率性而动、不随世俗沉浮的性格来看大约如此。”

    “我屋中有许多钱，你帮我拿些给他的妻儿可好？”

    “此事旁人伸得一时援手却不得一世援手，以任太守在世前的清名，他的儿子想要求得一官半职，并非难事”

    “那你会帮忙吗”

    萧世谦望着她，目光微动“不会”

    明月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累了

    转身便望屋内走去。

    沈明月不知，她看他天真，他看她亦天真。

    转眼到了除夕，长翠堂晚宴上，桌下炭火明亮，张可贞的娘家哥哥张松为如期而至，众人虽不喜欢倒也习以为常，各自见礼后便招待他入座。

    他略喝了几口酒便打量起了几个后生手中除旧岁的礼物，沈满愿手中拿着一枚颜色纯正的玉梳子，她向来爱玉，倒是符合她的心意，爱不释手的把玩。

    沈明月手中有一把竹笛，看起来非常精巧，她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就将它放在了桌上。

    张松和见机站起来将她的笛子拿走：好孩子，你这竹笛叫表舅我瞧瞧。

    沈孝鲤有些不高兴，去岁大哥送给明月的墨叫他拿走，今岁又看上人家的笛子，叫他这个做哥哥的脸上好不光彩，正欲发作，却听明月不在意道：反正我也不会吹奏，舅舅既喜欢便送给舅舅了。

    张松和：“你可知这这世最早的竹笛是何处竹子所制”

    明月摇头：“只是记得乐书上有“盖古之造笛，剪云梦之霜筠，法龙吟之异韵，所以涤荡邪气，出扬正声者也，其制可谓善矣”之句，或是最早的竹笛由云梦泽中的竹子所制。

    张松和摇头：非也非也，史载黄帝使伶伦伐竹于昆豀、斩而作笛，吹作凤鸣，最早的竹笛应当由昆豀的竹子所制。

    “表舅舅，昆豀是何处？”

    “便是昆仑山中有溪水的竹林旁”

    张松为说完，众人听罢都笑了，沈母笑道：老妇年轻时也读一些书传，记得春秋中载“昔黄帝令伶伦作为律。伶伦自大夏之西，乃之阮隃之阴，取竹於嶰溪之谷，以生空窍厚钧者，断两节间，其长三寸九分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 此阮隃便是昆仑山乎？

    张松为点头：老夫人说的是。

    沈士规摇头：近汉以来无人佐证阮隃便是昆仑。

    沈孝鲤也附和大哥：若是解阮隃二字，阮字本有乐器之意，隃，有遥远之意，确实很难将它解释为地名，反而是从遥远之地取材制成的乐器更为妥帖。

    张松和一听，这还得了，好好的地名竟被妹夫如此曲解，喝下一口酒正要滔滔相辨，但听明月道：天地之气四方融通，我想不管是云梦泽竹子还是昆仑山的竹子都有其共通之处，至于细微的分别，气和曲的正邪应当由吹奏之人品性所示。

    张松和听罢愣了愣，突然鼓起掌来：亲家妹妹真是小小年纪，神思清远，难得呀，来舅舅我敬你一杯。

    明月却没有迎合他的奉承，一动不动，只道：若人人都能妄尽心澄，人间岂不会一片明朗清远呢。

    张松为站起来作揖道：我素来贪心，讨人嫌弃我心里都知道，然习性所致，难以改正，而今亲家妹妹对我屡次夺物，既毫无怨嫌之心又不把我对你的夸赞放在眼里生谄曲之意，实在令我愧疚，日后我定当谨言慎行闭门修身，这杯酒我干了。

    明月没有回他，只是微微点头，不在意他拿了笛子，也不在意他的反醒，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不会引起她的心绪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