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始习箜篌
“娘子,好多钱呀!”等大房主母走了以后,相思笑道。
“嗯,叫凌大夫和乳母来领钱。”
梨花笑嘻嘻的去了。
凌大夫和乳母、相思、梨花等人各领到了一万钱,又打赏了院子里十几个粗使女婢和仆妇各二百钱。
打完赏钱后已经到了子时一刻,相思端来晚饭,明月摇头:“我不想吃,总觉得心里闷,陪我出去走走。”
“庭西侧木槿花开得正好,我陪娘子到那边逛逛,叫上梨花吗”
沈明月摇头:她聒噪得很。
月下与烛火交映的木槿花分外美丽,像一只只展翅的紫色蝴蝶,明月看得出神。
“娘子,自从回到沈家你就一直郁郁寡欢,是在想顾山吗”
“梦里亦知身是客,也是很残忍的一件事尼。”沈明月用指尖轻轻拨弄一只停在石烛上的飞蛾泣诉道。
飞蛾受惊,翩翩飞走了。
翌日,元君夫人带着两个婢女来给明月授课。
元君夫人教得仔细,如何调音认弦,如何持琴,可她总有些心不在焉。
元君夫人看罢,遣散下人,疑惑地问道:正是春花一样的年纪为何满腹心事?
“对不起先生。”
“太子妃七岁入主东宫,便习礼仪、乐器,还要随家令学习处理东宫诸繁杂务,她那时的处境可比你今日艰难许多,那时的她也没有你今日的颓丧。”
“先生教诲的是,是明月不争气。”沈明月低眉道。
“你为何要学箜篌?”
“是母亲大人之命,明月不敢违背。”
“错错错!你不是因为谁的命令而学,你是为你自己而学,你是光禄大夫、少傅之女,江左一等士族吴兴沈氏女,你曾祖父是宋朝的建威将军,你祖父是齐朝的淮南太守,你祖母出身陈郡谢氏,你母亲出身琅琊王氏,你沈明月日后必定会入聘为高门主母,你却连个乐器都学不好,将来是想让夫家一众女眷编排取乐吗”
“先生……”
“不要低眉认错,而要认真去做!”元君夫人打断她道。
“是,我能学好!”沈明月抬头,眼神坚毅干脆利落道。
是啊,她不能为难别人,教她学会箜篌是元君先生现在必须要做的事,凭甚要因她凄凄惨惨的心境连累别人,她穿越到这个地方又不是别人的过错。
黄昏时分,元君夫人才款款离开,离开前还嘱咐相思:“你家娘子指甲太短太软不利弹奏,睡前将生姜白芨水熬的浓汤涂在指甲上,以后每日如此,寸许长度为佳。”
次日,沈府老主母派人去林家将元君夫人日常用物一同接入沈府,日夜教习沈明月箜篌。
明月好奇元君夫人何愿意在沈府住下,就一个眼神,就被元君夫人捕捉到了。
“别家的娘子七八岁就开始习箜篌,学到十五岁已经出师了,你昨日才开始习,三年也未必能够出师,自然要日夜苦习。
何况从前朝开始,因世道不安,民间都有未及笄而婚的风气,如今连皇家也是如此,沈府还能留你几年,自然不能松懈。”
转眼已是深秋,月鸣庭的枫叶红得像火在庭内东边蔓延,明月在元君夫人的苦习之下已经能弹几首简单得曲谱了,今日便在红枫下的石座上弹奏《白鹄歌》。
“和弦错了!”明月慌忙停下,无措地望着先生。
元君先生没有顾她,目光却望向了别处,明月遁着元君先生的目光抬头。
“哈哈哈哈,你就是沈仲师的姑姑么,这么大了竟然还在学箜篌!”一个少年坐在月鸣庭外花园的巨大的松树上笑言。
“萧世谦,我和你说了,这边不能过来!”另一个少年在围墙外树下压低声音恼怒道。
“二皇子,没有拜帖便擅入沈府内院,这不合规矩吧。”元君夫人不悦道。
“元君夫人,你看见本皇子还不行礼!”
“二皇子身上何处有礼,若是官道、宫府,老妇我见了你自然行礼,今日老妇我是沈府坐上之师,对于偷窥无礼之人,行哪门子的礼?”
“刁妇!我才懒得与你费唇舌争输赢!”萧世谦一脸的不桀骜不驯,哧溜一声飞下来树,落在围墙那头不见了踪影。
二人对话,明月看得饶有兴趣。
“你可认得他?”
明月摇头。
“纨绔粗野,不识最好”
“先生好像不怕他。”
“怕他做甚”
“他是皇子阿”
“官家八个皇子,九个兄弟,数不清的子侄,个个都要怕就不用出门了”
明月听罢开心的笑了。
“听别人的事就很开心,自己和弦错了还一无所知。”元君夫人毫不客气道。
明月敛神,重新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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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大雪下了整整一日,松枝被迫纳白雪为妻,沉沉甸甸换了新衣,明月裹着明黄色的斗篷去腊梅池旁看鱼。
“娘子,结冰以后水底可暖和了,鱼不会冻死。”梨花懒洋洋的把手贴在手炉里道。
“我要去瞧瞧”
无奈水池里的冰层太厚根本看不清水底,明月叹了一口气,折下一枝腊梅插在梨花头顶:不知道小黑和小白还打架吗
“管它尼,我只想回房烤炭火!”梨花不耐烦道。
明月视线放远,看见石灯照耀下的园子十分幽秘,不禁赞叹道:雪落碧池,天仙来赏,真是好看。
“娘子,我想回去了”
“去吧,我一个人再逛逛”
“娘子,我唤相思来陪你”
明月笑:你可真会心疼自己。
梨花走后,明月提着灯笼在园子里看雪,突然听见一个声音。
“傻子才在清冷黝黑的晚上出来赏雪!”
“是阿,傻子才会遇见傻子!”明月回。
“你知道我是谁?”
明月没有理他快步往回走,不过听声音,她确定是那个张狂无度的二皇子无疑。她并不想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有过多牵扯,尤其是皇室的人。
她正着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团冰冷潮湿的东西砸到了她的脖子里。
她拿下来一看,是一团砸碎的雪,心里忍不住骂道,真是个智障!
脑海中突然就想起元君先生说的那句话“不识最好”,心境就这样转了,此时她不怒反笑道:你堂堂一个皇子也是蛮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的,整天在沈府游荡不务正业。
话音刚落,那头霎时没了动静,明月见状走开了。
“娘子!外头可冻?”明月刚出园子,相思便寻了过来。
“梨花那奴也忒好吃懒做,恐怕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相思把暖炉递过来抱怨道。
“我本来也没把你们当奴婢”
“没有尊卑位份,害得不是娘子,而是我们自己”
“你说得没错,但是我们之间太过亲近,直接教她是教不会的,唯有她自己吃些苦头才能明白这府上的生存之道。”
相思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