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念雨节
又是一年念雨节,海角村的人早早地出来,家家把水缸封好,将事先准备好的花灯放到水渠里,村里但凡有水的地方都会放上桃花制成的花灯,还会做一条花船放入海里,这是海角村独有的念羽节,不必说,自是纪念救他们全村姓命的冰火法师羽裳霞,这个节日,已经过了十年。
“哥,我们去哪里,为什么不和妈妈一起过节?”海角村外的近海,一个青年男子划着一条船,里面装着瓜果,奋力地向一个小岛划去,头上的太阳暖洋洋的,一个瘦小少年坐在船舱内,小声地问道。
他的脸色蜡黄,说几句话后都要咳嗽半天,好像生了严重的肺病,但是眼神清亮,唇红齿白,眉眼清秀。
“落霞岛。”青年递给少年一个水囊,让他喝水压咳。
“那里有什么?”
“有我们最重要的人。”小岛近了,青年不再划了,坐在船头,水流推着将船靠了岸。
岛上鸟语花香,当年的数株桃花如今已遍布全岛,那个花瓣落在坟头,像是戴上了一圈漂亮的花环。
“小好,跪下。”青年摆好供品,拉着少年跪下。
他们正是长大后的小刀和小好,这十年来,秀子把小好当做亲儿子,小刀就是他的哥哥,一家人生活虽然贫穷,可却幸福。
小好身体一直不好,更要命的是他也遗传了母亲冰火两毒,发作时,孩子身子一会儿滚烫,一会儿冰凉。秀子只好像当年救阿霞那样,不停用冷热水交替擦洗。
有一次疼得紧了,秀子也是束手无策,小刀就找出天清子留下的那本道玄经大声诵读,说来也怪,这经只需念上几句,小好竟然不再难受了,安静的玩耍。
原来这道玄经乃是当年道尊百谷所著,里面虽无一招半式的道术,却是道家筑基的根源,寻常人若是常加修习,可筑仙根道骨,甚至山林野物听得久了,也会开启灵智,成一方精怪。小刀知道此经不凡,便常常给小好念诵,十年来,他不知念了多少次,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背了下来。
如今,小刀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小伙子了,虽不似阿信那般壮硕,却也是玉树临风,面容俊秀。这十年来,他每天修习魔法,虽没有人指导,可他天资聪颖,对魔法中晦涩的字眼和术语,他也能凭借理解而融汇贯通。
当年的十指指焰,如今早就练成了大火球,甚至他自己摸索出了火焰刀,如果霞姐在世,一定会为他的聪明而欣慰的。
而阿信则在村长的推荐下,去了中州学艺,自从大刀刘疯了后,村里又安排了新的守卫还是两人,只不过,这两个守卫不似大刀刘那般亲和,相反极为严肃,每天站完岗便是回到宿舍休息,从不与村民多说一句,就连丰韵犹存的阿珠,他们也懒得多看一眼,这让阿珠很是郁闷。
村长知道,这两名守卫,与其说是守卫小村,倒不如说是监视更为准确,儿子是练武的材料,他舍下老脸,去找了当年从军时的战友,将儿子送到中州学艺,一晃就是十年,好在阿信天赋异秉,没几年,他便突破中级,成为准高阶战士,这已经是练武者中的佼佼者了。
只不过,小刀和阿信也有多年未曾相见,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的念雨节,那天,阿信骑着一匹健马,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小刀闻讯带着小好出村接他,阿信高了、壮了,下巴上有了淡淡的胡须,眉眼间更显坚毅,阿信穿着中型盔甲,腰上挂着一把战刀。
阿信见到他们,眼睛一亮,从马上一跃而下,半空中,阿信抽出斩马刀,破空一击,向着小刀劈来。
小刀忙将小好向边上一推,手上凌空一指,一个小火球迎上刀锋,在空中竟打出一团焰火。
阿信刚一落地,脚下不停,手中斩马刀一横,竟然使了一圈旋风刃,只见平地一阵刀影,向着小刀卷了过来。
小刀心中默念,双手凌空虚点,先是周身荡起一圈火环,这和当年天清子的狮子吼有异曲同工之用,都是用自身法力将敌人弹开的作用,但是阿信却并未受阻,那刀影仍旧步步紧逼。
小刀忙甩出一道半月状的火焰刀对上那丛刀影,随后又是一道火墙,卷了出去,这才阻隔了阿信的进攻。
“哈哈,兄弟,你这法术眼花缭乱,果然进步不小啊。”那火墙熊熊,阿信也不敢越过,只好收了战刀,退了一步笑道。
“唉,你才是厉害,刚才那刀法叫什么名字?”小刀也收了法术,跑过去抱住好兄弟。
“残影刀法,刚学没几天。这可是高级战士才能学的。我是偷学的。”阿信整理整理盔甲一脸得意地说。
“我就说嘛,你小子看这身衣服,怕不是中级了?”
“错,准高级!”回到村里,见到小伙伴,阿信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得意神态。
“还是这副欠揍的德性。”小刀冷冷地说。
抱着小好的阿信愣了三秒,哈哈大笑,捶了小刀一拳。
如今算来,阿信也有三年没回来了,听村长说,他该是从了军,入了边境,军令在身,便不似学艺时那般轻松了。
而今年念雨节,算来正是十年之约约定时日,这十年来,小刀没有告诉小好的身世,也从未让他去过落霞岛为生母祭奠,一方面小好年纪还小,身体又弱,小刀不想让他的童年背负过多的压力,他想让弟弟开开心心的生活,远离那些杀戮。
天清子当年说的没错,他走后不久,镇海将军便派来了军队,拉走了地上的十二个金人,对小村却从未过问。而这十年来,村子一直风调雨顺,只是各村都建起了粮仓,那场大旱,让他们真怕会再来一次。
而小好就在海角村快乐的成长起来,他是整个村的村宝,他出去玩,阿信和所有小伙伴围着他,陪他抓兔子,养小鸡,扎稻草人,村长从城里请了最好的先生来教小好识字,若不是小好身体不好,村长都打算重出江湖教他武艺了。
这十年,小好生活的很快乐。
小好的个性调皮,稍大后,上树掏鸟、堵人家烟筒、偷人家鸡,有时见到疯疯癫癫的大刀刘,他也要爬到他脖子上当马骑。
奇怪的是,疯了的大刀刘对谁都呵骂,唯独对小好温柔的紧,村子里天天被他折腾的鸡飞狗跳,每次都是秀子拉着小好去登门道歉,看着躲在秀子背后低头玩衣角的小好,村民不得不继续板着脸孔,故意大声地呵斥几句。
“你今天的声音还是太温柔了,下次得再严厉些。”送小好回家后,秀子不满地对村民说。
“我哪好意思,小好别说偷我们家几只鸡,我巴不得他天天来我家呢,就是要我这条命,我都给。”村民一脸委屈。
“你想不想让孩子长大学好?”秀子板起了脸。
一众村民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那就严厉点,你看这孩子现在都什么样了?再惯着就上天了。”秀子拧着眉毛,两手叉腰。
村长和村民们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头摆弄衣角。
十年之约还是到了,小刀知道,天清子一诺千金,不管他是否大仇得报,一定会来接他的儿子。
“这里,是你的妈妈。”小刀洒上一杯酒。
“妈妈?妈妈在家啊,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啊,她又是谁?”小好跪着也不老实,伸手去拽垂到坟前的桃花,一根枝桠,转眼就拽得秃了。
“小好,有些事,我想,我该告诉你了。”小刀酝酿了半晌,却见小好眼睛望向远处,脸上欣喜异常:“哥,咱们村放烟花了。”
小刀转头,那海角村的方向,一阵火光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