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羊羔经济
礼部尚书继续起奏道：“臣发现，北金对大周的骚扰，多发生在开春的化冰之时。
其中有十五次都发生在开春化冰之时，二十次中有十五次都是此时，这背后不可谓没有原因。
臣翻阅书籍发现，原来北金冬日寒冷不适宜开战，此时开战，冰天雪地，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说不定还没到玉城，就冻死不少人了。
所以他们不会在冬天开战，只会在暖和后动身。
可是化冰后就是北金最难过的时候，化冰之后，牧草还没长出来，牛羊瘦小，又没有粮食，所以此时很多北金人为了不饿死，就投军去了。
军队的食物不够，于是北金就依靠骚扰玉城等地来获得口粮。所以才会出现，化冰时期北金经常此性的对大周骚扰。”
杜房此话一出，满堂肃然。文臣陷入了人思考，武将也在回味什么。
仁宗看着庭下的杜房，终于动了动身子，指着杜房道：“你继续说。”
杜房继续道：“为了证明臣的猜想，臣查阅了过去二十年间北金和大周之间的往来。发现，在前二十年，北金对大周的骚扰很少，甚至二十年间也不过三次而已。其中这三次还是因为一些小摩擦引起的，并不是来掠夺物资的。
臣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过去北金和大周之间能够和睦相处，而如今却不能呢？
后来臣终于找到了原因。”
所有人都侧身看着杜房，面脸期待他能说出什么秘密来，就连刚刚与杜房争辩的李世恺都不由得看着杜房，期望他接下来说出的话。
杜房却哈哈大笑起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所有人被杜房搞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连仁宗都被杜房这一出搞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清了清嗓子，拿出仁君的态度来，和蔼的说道：“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明说就是了。”
杜房作揖行礼道：“是！”
“臣查阅了大量典籍后发现，原来是因为，在二十年前，上一任北金王，下令北金儿女每个家庭都要多生子女，生的越多越好。生一个孩子就发一只小羊羔，北金水草肥茂，到处都是放羊放牛的好地方。
北金人拿了羊去到这些水草肥茂的地方放牧，扎根下来，北金因此经济繁荣了一段时间。
也是有名的北金羊羔经济期。可是好景不长，北金人为了自己的财富，为了更多的牛羊，无节制的放牧，无节制的繁育子嗣。于是不到十年，北金的草地就不够用了，那之后北金王取消了，送羊羔，也开始向大周学习，从北金子民身上收税。
于是十年间，出生的新生儿减少了，北金百姓没有以前富有了。但是北金王廷和贵族却越来越富有了。
北金王廷也越来越有权势，军队的武装也越来越好。
北金人放牧采用随迁制，不懂得让土地休养生息。到了近年来，因为过度放牧，北金的土地很多被破坏掉了，完全不能喝二十年前相比较了。
现在的土地已经不足够养育他们的子民了。
所以这是为什么北金会在近年来不断的骚扰大周边关，只为获取一些物资的原因。“
杜房说完这番话，直直的看着仁宗。
这番话太过震撼，就连太监卫公公都愣在了原地。
太史公听完杜房这番话，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这天下终归是年轻人的了。
看着并列在旁边的杜房富有朝气的侧脸。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趟这趟浑水了。
却没想到在这种时刻，仁宗第一个反应过来开口道：“这就是你说的恭喜朕的原因。”
“因为北金的国力远远不如大周吗？”
杜房恭敬的回答道：“回陛下，是的。”
仁宗放声大笑起来，开怀的笑声传满了整个朝堂。
众臣这才如梦初醒，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杜房本来是为了六皇子洗白的，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这番话正中仁宗下怀。
仁宗少时继位，少年称帝，登基已有快三十五载。这三十五年来，四国之内不知道换了多少位君王。
上一任北金王在世的时候，就是自己的老对手了。
北金的羊羔经济时期，大周只能坐以待毙，看着北金国力强盛起来。
而这个强盛都是来自于北金王的励精图治，仁宗心里的复杂不是外人能体会到的。尤其是近年来，每每听见有人来报，北金骚扰大周玉城等的消息，都会让他难受至极。
他最看重的就是大周的命运，祖宗的基业。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就在刚才，杜房说北金王的政策也不全是好处，北金王这么多年的部署，反而给自己留下了祸根。北金的国力远远不如大周。
这一瞬间，仁宗心里的结终于解开了。
这么多年，在他心里的那根似有若无的刺，这一次终于消失了。
仁宗痛快的笑，压在他心头的石头又少了一块。
朝堂之上，君臣尽欢。
李世恺知道自己的对手聪慧无双，但看到这杜房与陛下同乐的笑脸，觉得还是有些刺眼。
李世恺打破了欢声笑语，冷淡的开口问道：“请问这和六皇子有什么关系呢？”
此言一出，笑声戛然而止。
众臣都看出来了，李家小公子这是和礼部尚书杠上了。
这也难怪，虽然那番话为李家也解了围，可毕竟做这事的是六皇子，三皇子想要皇位，那么任何一个兄弟都会是他的绊脚石。
狡兔死，走狗烹。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三皇子一派如此行事作风。
此刻之前一些看好三皇子的大臣，内心也开始滋生其他想法了。
看着下面的众臣神色各异，仁宗满意的扯了扯嘴角。
他并不指责李世恺的放肆，而是顺着李世恺说道：“爱卿？”
杜房会意过来，颔首回礼道：“启禀陛下，现下北金无力与大周抗衡是既定的事实，可是等到下一个化冰期，北金会不会再次骚扰大周就不得而知了。”
说到这里，杜房有意无意的看了李世恺一眼，李世恺知道杜房是在暗示自己李家的无能，被人这么明晃晃的点炮。
李世恺瞬间羞的脸都红了。杜房又装作无意的转了过去，对着仁宗继续解释道。
底下二人的互动，仁宗尽收眼底，却也不发，装作没看到。
杜房说道：”根据六皇子此次送给北金的物资，没有一分钱，所以不可能大涨北金的国力的。“
说道”大涨“二字的时候，杜房又故技重施，有意无意的看向太史公。
太史公秦昀没有任何反应，这点小动作，他早就见惯了，文人说话都是打口水仗。他在朝堂上指点江山的时候，杜房这臭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杜房收回了目光。
“六皇子此去送的不过是一些种子和粮食以及一些棉花，这些东西仅仅是边关的富商和县令三日之内筹集到的。又能有多少东西呢？
这些东西，除了棉花以外，现下北金也用不了什么。明年化冰时期，北金人拿出我们送的种子和粮食等东西，即使远远不够他们的开销，他们也不好意思来攻打我们。
即使来骚扰我们，大周此时的反击也是名正言顺。四国之内，不敢有妄言。
听到这里，仁宗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杜房又继续“北金人在过冬之前都会囤好足够的物资过冬，此时六皇子送去物资，无异于锦上添花。至少这个冬天，北金很难再骚扰大周，对于玉城百姓来说，仅仅是出了一点物资，就能过个好冬。也还算划算。”
仁宗自然清楚之前北金对玉城等地的骚扰，但是北金人却从不宣战，每次气急了仁宗却无可奈何，四国之内，每个国家都会相互压制平衡，如果自己打破那个平衡，给大周带来的是什么。
后果不敢想象，所以仁宗一直按兵不动，在寻找那个最好的时机。
现在杜房把最好的名目送给了自己，仁宗自然是接了过来。
于是此次六皇子之事，最终功过相抵。
仁宗的认可此事，但应该提前报以朝庭，六皇子有功有过，此事不了了之了。
这个处理，引起了三皇子党的强烈不满，加快了夺嫡之争。
这也是谁都没想到后果，因为这件事，夺嫡开始走上了血腥之路。
……
远在边关的六皇子正在睡梦中，这是他进入的军队的第一个月。
第二日，部下就送来了大批物资，都是上好的棉衣和棉鞋。
六皇子高承泽带人清点完毕后，找到军队里的负责人，将所有的物资发了下去。
自己给北金送礼的事，迟早会被右安军知道。与其到时候失了人心，得不偿失。
还不如先收买人心，再坦白，自己的嘴巴说出去，总比外人背后告状强。
刚拿到物资，军中一片喜气洋洋。
右安军驻玉城部队，人不算多，可也有上万人，不算少的。
“六皇子初到边关，从今以后大家就是一起吃一起住的兄弟。边关苦寒，六皇子不忍心兄弟们被冻着，给我们送来了棉衣，棉鞋。这都是六皇子自己的钱给咱们置办的，感谢六皇子！”
这一切都是事先计划好的说辞，果不其然，奏效了。
看着高承泽在军中大肆收买人心，李家人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