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讨教
筷子粉碎，化成了齑粉，然后，后一根筷子撞了上来。
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劲气横行的景象，宋缺这一击，仿佛是软弱无力一样。
“但是爹爹……”宋师道正要说话，宋缺已经摆摆手，说道：“师道无须担心，为父自三月之前与宁道友一战，自觉有所精进，依然达到了宁道友所言的大宗师境界，不过是切磋一番，没什么问题！”
傲雪两人听得一头雾水，难以理解宋缺的话。
宋缺达到如此的境界，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的苦修，他初出茅庐，即是挑战群雄，苦修武道，后来又在岭南潜心修行数十年，机上机缘，方才达到这样的境界，其中艰苦难以言语，可想而之，达到宋缺这般的境界是多么的困难。
“佛家所言，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人生境界不同，乍然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于宋某看来，世间事物万千，莫不是刀，你没有到那种境界，自然是难以明白，此事强求不得！”
久攻而不下，傲雪心中无力感越发强烈，他叹息一声，暗自想道：“我果然是还差很多！”
身后一阵冰凉，他骇然发现自己竟然被冷汗湿透了背脊，他此时对宋缺先前所说的话有些了解了，天地万物无不可以为刀，天地万物无不是刀，他与宋缺对战之时，便是有种宋缺并不存在的感觉，或者说，宋缺依然融入了其中，整个船篷之中，尽数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所面对的是整个的空间。
面对这一击，身边的宋师道暗自忖度道：“这一击无论力道与速度都厉害无匹，我要接下这一两根筷子也要费上一番功夫，不过这很明显是先手，真正的杀着还在之后的攻击！”
傲雪开口道：“不知道阀主所说的大宗师境界是怎么样的境界？”
船篷之中，静室之内，宋缺身前虚空出现，闪动的电弧在虚空之中如龙蛇盘旋、跳动，那仿佛是空间被切开的奇妙情景让两人一时间心神震动，说不出半句话来。
拳即是刀，在宋缺眼中，万物无不是刀。
他聚精会神，倒是想要知道宋缺会如何应付。
宋缺微微一笑，自有一番洒然风采，“所谓的大宗师不过是对天心有了更进一步的体会，自然生出种种感悟而已！”
他一拂衣袍，袍袖飘飘荡荡，分外的潇洒，自然生出一股与天地争锋的豪气。
空间仿佛是豆腐一般被切开。
“如此，小子得罪了！”傲雪拱手说道。
宋师道惊讶望着傲雪，一副惊讶的模样，没想到傲雪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请求，傲雪感觉到他的目光，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师道无需要奇怪，武道修行不外乎不断挑战，不断超越而已，阀主武功大进，能够得到阀主一番指点，不啻是久旱逢甘露！”
两股截然相反的刀意生出，分袭宋缺咽喉与心脏要害。
宋师道叹了口气，说道：“爹爹就要与宁三人一战，若是此时与你一战，只怕是无法达到巅峰水平，你的这个请求只怕是要落空了！”
没想到达到了大宗死境界的宋缺竟然会如此的厉害，大宗师与宗师之境的宋缺仿佛是两个人一般，大人与小孩一样的分别。
话音刚刚落下，宋缺两指捏着方才的那根筷子，直直刺出。
傲雪一拳轰出，重重地击在刀劲的薄弱之处，整个身体凌空飞起，他张开双臂，袍袖犹如飞鸟的翅膀一般，两袖翻飞，空中突然出现了一股奇妙的力场，让他立生一股方向相反的劲道。
宋师道看得心神晃动，他早已经推到了船篷之外，遥遥望去，但是依然可以感觉到宋缺手中发出的无匹刀气，虽然手中不过是一根脆弱的筷子，但是恍惚之中，那仿佛是曾经被他父亲宋缺涌来挑战天下群雄的神兵，那柄败尽天下英雄的绝世天刀一般。
但是如今，他感觉宋缺无比清晰地暴露在自己的眼前，但是细看来，却又像是躲在一阵迷雾之中，这种奇特的感觉让他很难说清楚宋缺已经到了怎么样的地步。
“真是可怕！”傲雪心中想道，复又想到：“他达到如此的境界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的苦修，加上机缘方才达到，不过，既然有人到了这样的境界，那么假以时日，我也必定可以达到他这般的境地！”
宋缺微微一笑，手腕微微一动，手中的筷子仿佛是无匹的天刀一般，刀气于其中激荡而出，随着他的动作。
云破月来，仿佛是重重云雾被斩破一般，从万丈高空之中倾泻而来，气势如虹，一道刀气从筷子之中斩出，爆发出无匹的刀意，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丝丝寒气袅袅生出，竟是形成了一道模糊的云雾。
傲雪与宋师道两人皆是武功不凡之辈，更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但是面对宋缺这一手，两人都看不出其中的奥妙，宋师道心中暗道：“爹爹的武功已经到了让我难以企及的地步！”
当初宋师道也曾经队傲雪说过大宗师的境界，但那只是复述宁道奇的见解而已，那时候的宁道奇也不过是除窥门径而已。
比起宋师道，傲雪心中的惊骇更加的强烈，当初在岭南之中，磨刀堂前，两人曾经一战，那时候，他并非是宋缺的敌手，但是凭借着某些特殊的技巧，他可以与宋缺一拼。
一时间，他仿佛感觉到当初仰望宋缺那时候的感觉。
“大宗师的境界果然是奇妙，小子甘拜下风！”傲雪不再攻击，在宋缺身前坐了下来，微微吁了口气，方才短短时间的交手，他所承受的压力旁人是无法知道的，那仿佛是整个空间都与自己敌对一般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无力。
而这不过是宋缺随手为之的结果。
“看来，这世间之上，值得爹爹出手的也只有达到同一境界的散人宁道奇了！”
傲雪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怎么做到的，气网根本没有被破开，就好像凭空穿过了一般，不，是气网不存在一样！”
傲雪与宋师道听宋缺说道，心中俱是好奇不已，当时三大宗师，傲雪自问不差太多，假以时日，自己比能够战而胜之，但是对于宋缺所说的大宗师境界却是无从知道，心中好奇得紧。
面对傲雪这一击，宋师道处身设地，暗忖：“我要应付这一招也不轻松，不知道爹爹会如何应付！”
可不是这样，武道修行困难重重，这是一个不断超越的过程，挑战强者，磨练自己的武道，这是武林中人都知道的方法，当年跋锋寒南下中原，四处挑战，究其原因，莫不是想行以战养战，在战斗之中突破自己。
便是宋师道也是看得出来，宋缺根本就没有出全力，绕是如此，傲雪已经被逼得毫无办法，两人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这一击来势未消，直直击向了傲雪的胸口。
宋师道微微沉吟，说道：“宁散人曾言大宗师的境界感悟各人不同，也因此，各人自有缘法，爹爹苦修刀道，想必这大宗师境界的感悟也必定是与刀有关！”
简单到了极致的一拳，这一拳迎了上去。
那两道筷子疾若闪电，夹杂着刚猛劲气，发出风雷之声，直射而来。
但是无论如何，最难得都是第一个达到这样境界的人，因为无从借鉴，但是一旦有人突破了，那么就必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这是因为，有了借鉴的原因。
傲雪脸色肃然，抄起了一根筷子，反手斩出。
如弱柳扶风，丝丝柔劲交织成网，在身前形成了一道防御网。
“至于何种感悟，因人而异，你很快就知道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达到怎么样的地步！”
他朗声笑道，笑声如同一阵狂风一般，从船篷之中透出，迎着江风飘荡而去，“当年老夫初出茅庐，也是如你这般四处挑战，那时候，老夫籍籍无名，便是想当时天下第一刀的霸刀岳山挑战，江湖中无人认为老夫能胜，但是老夫一战而胜，赢得天刀之名，回想往事，恍如昨日，当初你我磨刀堂前层一战，如今老夫正是要看看你有何精进！”
“好巧妙的用劲技巧，是天魔力场吧，能够将天魔力场的技巧法门推演到这样的地步，依然难得了！”宋缺微微一笑，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筷子已经落入了宋缺的手中。
筷子之中爆发出两道劲气，刚劲被更加强横的劲气击溃，柔劲被柔劲化解，一击之下，竟然是生出了这般奇妙的变化，刚柔两劲在宋缺一击之下尽数化解。
他越想越闷，气息也随之而紊乱，竟是有入魔的感觉。
话音刚落下，他反手一掌拍在桌上，两根筷子登时激射而起，傲雪反手一拂，一双筷子登时如同箭矢一般一前一后激射而出，正是射向宋缺的面门。
傲雪的身影快到了极致，在小小的船篷之中，他如同一道影子一般，向着宋缺攻去，或拳或掌，或刀招或剑法，他所学甚多，这么一番施展出来，就是家学渊源的宋师道也是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暗自感慨不已。
宋缺脸色不变，转眼间，那一双筷子已经激射而来，宋缺此时方才抬起了手来，从袖袍之中伸出了一双用力的大手，一指点出，点在身前虚空之处。
所谓千言万语，万千道理也不及一番体验，对于大宗师的境界是何等的玄妙，在如何好口才也是道不清、说不明。
想罢，他真气鼓动，衣袍被真气鼓动猎猎作响，气劲外放，一道劲风在他身上激荡而出，一刚一柔两道劲气如两道交颈的长蛇一般，分别袭向宋缺的左右。
宋缺一挑眉头，淡淡一笑，“很巧妙的技巧，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确实是有过人之处，但是武道之徒，不但是需要技巧！”
没有预料之中的金石之声，也没有劲气激荡的情景，宋师道看到了那气网竟然是如不存在一般被击穿，然后，宋缺一刀斩下，直取傲雪的胸口。
“不，比起爹爹曾经的佩刀，那柄被誉为天刀的神兵，爹爹所发出的刀意更加的锋利！”
而在拳头之上更是有种扑面而来的锋利感觉传来，那仿佛并非是拳头，而是一柄天刀神兵一样的锋利。
这根就是一场不对称的较量。
宋师道微微沉吟，心中自然是明白这样的道理，“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对象是爹爹，总是让我感到很奇怪！”
“嗤——”尖锐的破空之声大作。
宋缺点点头，目光之中透着一种奇特的异彩，他说道：“老夫数十年来苦修，得刀，忘刀，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待到老夫与宁道兄一战，放有所得，得刀即是忘刀，手中无刀，心中有刀，手中无刀，心中无刀，而这不过是一样的！”
宋缺低声说道，却是在傲雪的耳边响起，不啻于惊雷一道，击在傲雪的心中，傲雪悚然一惊，想道：“武道修行何等艰难，自然并非是一朝一夕一蹴而成，我这等心慌意乱，走火入魔可是不妙！”
一指点出，那根手指仿佛本来就是在那里的一般，正是赶上了最先飚射而来的筷子。
天刀宋缺，数十年来潜修刀道，所领悟的自然是刀道。
不在其中，自然是感觉不到其中的凶险，傲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风暴之中一般，自己的四方八面，沉重的压力向着自己汹涌压来，两人之间，半丈的空间之中，一切都变成了自己的敌人。
傲雪静静地望着消失了的虚空，心中想着宋缺的话，“这倒是奇怪，倒像是独孤求败的话，不凝滞于物，不过又有所不同！”他复又想到：“刀者，意也，是不是，他就是刀，因此得刀、忘刀，俱是一体？”
当！两者相撞，竟然是发出了一阵犹如刀剑相击的金属脆响，震音鼓动空气，阵阵波澜一般的纹动向着四方涌去，宋师道不由得身手挡在身前，而他骇然发现，宋缺身边三尺之内没有一丝的风，三尺之内的空间仿佛被锁定了一般。
也因此，傲雪心中毫不气馁，反而是涌起了万丈的雄心。
“在下想要向阀主讨教一番！”傲雪淡淡地说道。
傲雪扬声说道：“还请阀主成全！”
他倏然间在空中停下来，然后像是重物下坠一般扑向了宋缺，两袖拂出，如两柄宝刀一样击出。
“比起当初，他强了很多，已经到了我看不清楚的地步了……”他心中暗自想道：“这就是大宗师的境界了吗？”
比起先前一根筷子，这一根的劲道比起先前一根更加的强横而内敛，劲气在撞上宋缺手指的一瞬间爆发，重重劲气汹涌而至，接连叠加，劲气强横无匹。
一阵刚猛霸杀的刀气直卷而来，瞬间冲到了眼前。
宋师道叹息一声，暗自想道：“已经结束了！”
然后，刀气斩在了傲雪布下的重重气网之上。
两人疑惑地望着宋缺，宋缺微微一笑，一拂袖袍，两人只感到一股无匹的刀意涌来，两人心中一惊，护体真气与刀意相撞，电弧火花乍然生出，然后两人看到了惊讶万分的情景。
拳头之中自然随着劲气的不同而变化出不同的劲气，柔劲被化去，刚劲被卸去，这简简单单的一拳讲傲雪的攻击全然化解。
左边袍袖犹如钢铁一般飞袭而来，鼓动着风声，发出风雷之声，而右边的袍袖飘飘荡荡，似是浮云一般没有形态，轻盈不着一丝的气力，向着宋缺卷来，虽然看起来没有一丝的力度，但是宋师道知道若是被这袍袖一卷，绝对是骨头碎裂的下场。
不想宋缺哈哈一笑，“无妨！”
想罢，不由得冷汗淋漓，拱手说道：“多谢阀主！”
“不错！”宋缺扬声说道，也是一拳轰出。
“刀者，意也，一念而出，刀意已成，一草一木，一花一叶，在老夫一念之下，无不能够成刀的！”宋缺洒然说道，一挥袍袖，船篷之中异景登时消失无形。
但是无论傲雪如何的出招，如何地攻击，招式如何的精妙，每一招都被宋缺随手化解，只是一只手，手上劲气如刀，刀招随手拈来，一招之中，刚劲柔劲被化解无形，并且更是随之而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