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谦”，“锐”
郁朱颜含笑，细心的端坐，多看多听多学，微笑道：“我来磨墨。”
“好。”李舟龙击掌而笑：“我正巧带了笔墨纸。”
一个是气宇轩扬的未来诸侯，成就霸业的同时，渐渐骄狂。
不过，所有人都知，李舟龙的憾世天龙诀，不是在这里得到的。
尽管，他对专研泡茶不以为然。不过，赞许是发自真诚，不论任何一项技艺，能将其做到这种近乎于道的地步，那都绝对值得赞美，也值得敬佩。
当炭炉上的茶壶冒出白气，这纤弱的手将茶叶捻住丝丝点点的洒落，可谓极尽温柔，自有难以描绘的优雅。
“我什么都不会。”谈未然无奈，露出一个被赶鸭子上架的苦笑，自嘲道：“我是一个小家族的旁系出身，说吃饭，那我能比一比。说别的，那我就真的不行了。”
李舟龙取来一只翠绿的玉箫，笑道：“朱颜妹子，以上等好茶招待，我李某无以为报，唯有献上一曲。”
短暂的相谈之后，李舟龙就率先辞别下船了。
而李舟龙素来热情豪爽，交游广阔。可惜，后来渐渐骄狂，甚至和朋友反目，失之以谦。
可谈家，首先是一个新兴家族，在琴棋书画等艺术领域，没有太关注。其次，谈未然的处境，也决定没长辈指引，他没心思去学那些。
他和郁朱颜，也是在船上相遇相识。说来偌大的荒界，三人能在一条船上，是巧合，不过，相识就不是甚么巧合了。毕竟，船上人虽不少，可风貌出众的也就是这三人。
再一眨眼，谈未然换了一种笔法，重新蘸了墨汁挥毫书写，第二个字也成了。
见其上的大字赫赫然，更加是龙蛇飞动，堪称铁画银钩。李舟龙忍不住脱口：“好字。好笔法。”
郁朱颜是三圣殿其中一殿的传人，从其出道后，暗中操持人心，撩动多少人心，失之以锐。
郁朱颜含笑，示意稍等一会，然后，轻柔的捏着茶壶。
此二人，素来是麻烦源头。
郁朱颜显然稚嫩，是典型的初次外出行走，处处好奇，始终保持多看多听。
江城，是冯家的老窝。
甚至，意外的互相攀上话头。
郁朱颜。李舟龙。
第三天，谈未然亲自向郁朱颜辞行下船。
李舟龙，究竟是不是为憾世天龙诀来的？
李舟龙和郁朱颜神情怪异：“徐老弟，你不会是弄反了吧？”
谈未然微微一笑，将“谦”字赠与李舟龙，而将“锐”字赠予郁朱颜。
李舟龙笑着摆摆手，冲谈未然道：“徐兄弟，该你了。”
略微思量，回忆二人的命运轨迹。谈未然心中已有打算，挥毫而下，笔走龙蛇，第一个字便已出来了。
从繁忙的码头入城，谈未然悠然的在江城中转悠。
好歹是谈未然唯一擅长，也唯一拿手的，练习了多年。是习惯了将心情，乃至意念融入书法之中，已称得上佼佼出色。
谈未然绝未想到，他的清音荒界之行，居然会和这二人半途巧遇。而且，还是巧合得搭乘同一条船。
“稚嫩的郁仙子，年轻的青龙王。”
谈未然叹为观止，发自肺腑道：“果然，技近于道啊！”
憾世天龙诀，是因李舟龙而成名。
此女是相当棘手。粘上了，就会惹来苍蝇。杀，又杀不得。三圣殿真传弟子的身份，就足够震慑力了。
不过，谈未然是真的较为特殊。他的双名，是其父谈追拼搏出来的。他在谈家的九年，谈家虽没少过他的待遇，照样给他应有的教育。
轻柔的铺垫在每一个人的心上，那便是船上的其他人，也在这箫声中感到几分的安定，想着那些令自己感到平静的事儿，身不由己的露出三分笑意。
谈未然和李舟龙相视一笑，举杯示意，一口饮光，闭眼一会，陆续睁眼道：“好茶，果然好茶。”
谈未然和李舟龙屏住气息，生怕一丝一毫的呼吸，也会干扰到，也会打搅到这一幅动人的优雅艺术。
若说在琴棋书画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只有书法了。
“正是。已是技艺非凡了。”郁朱颜浅笑嫣然。
一个郁朱颜，兴许是三分巧合。
再后来，谈未然成了散修，为宗门为见性峰报仇，为父母报仇等等。又要面临追杀，又要修炼，其实，他虽阅览群书，学问驳杂，在这些艺术领域，只能说有见识，自己做不来。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而有些东西，是后天锻炼出来的。
在见性峰上，许道宁是很博学。不过，许道宁是一个很好的师父，提供充分的环境，没有故意强迫或诱导弟子去学，只按各人兴趣来栽培。
一只纤细的玉手，在清水中过了一过，捻住一缕浅青的茶叶。
玉箫发出浅浅的声音，渐渐悠扬，平和清净的感觉，伴随着每一个音符，悄然如飞。
谈未然不想，也没兴趣无辜的被卷入其中。
每一条青丝茶叶，都分外的清晰，端的像是一幅画卷。
谈未然本来想保持距离，疏远一二。略微思量，揣测二人的来意，不由心思一动，索性就在李舟龙的热情相邀下半推半就。
按说，以谈未然的双名，不论当前如何，至少出身不低，多少是该会一些琴棋书画的。
修为上的成长，实力上的成长。然而，更多，也许是心智上的成长。
一顿，李舟龙冲二人眨眼道：“我是从小被长辈逼着学的，如果学艺不精，莫要笑话我。”
奈何，来到尾声的时候，一个急促的破音，将所有的安宁氛围给一扫而空。
……
郁朱颜深以为然的露出惊叹之色，两个大字，足够表明了。论书法，称不上一代大家，不过，也堪称出色，便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李舟龙闻言露出懊恼，拍腿大叫：“哎，哎，给徐老弟抢先。还是徐老弟聪明，这红袖添香的滋味……”也不说完，只促狭的眨眼，弄得郁朱颜满面红晕。
一个“锐”字，锋芒毕露，剑拔弩张，俨然剑气刺来。乍然一眼看去，未能凝练真意的人，甚至未必能直视。
“废话少说。你怎都要表演一下！”李舟龙眨眨眼，促狭道：“总不能辜负了朱颜姑娘的一番期待呢。”
后来的人们，听多了威名。谁又能想象，那些天才年轻年幼时，都曾经稚嫩得要命。
果然，从半透明的琉璃茶盏，依稀能见，那茶叶如同一条条的细丝，仿佛活过来一样在茶杯中游动不息。
其泡茶的一系列动作，便自有淡然优雅在其中，堪称是一种艺术。
为人热情爽利的李舟龙下船，谈未然就自然而然的疏离了郁朱颜。当然，方法很是巧妙，教人察觉不出是故意的。
郁朱颜，出道之前，为何会来了这里？
是夜，谈未然换上夜行衣，凝神静气，悄然潜行向冯家。
另一个“谦”字，笔法又是不同，换了另一种书法，力透纸背的同时，四平八稳的浑厚感，细心沉入心神，就能察觉一种山岳般的沉稳。
谈未然沉吟：“我送二位一人一个字。”
怎么会弄错。
谈未然笑笑：“没弄错。”
沉思后，隐隐感到二人必有来意，不会无端端的跑来清音荒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紧迫。
李舟龙是熟练一些，显然有一定的外域经验，不过，相对谈未然而言，显得很稚嫩的同时，隐约已有三分大气了。
郁朱颜此女后来引发的争风吃醋不在少数，好几名天才都是因此而陨落。当然，那不是她故意为之，不过，也架不住她身边苍蝇太多。
郁朱颜微笑，取来茶壶，壶嘴轻轻的三点头，萦绕些许的弧度，茶水流入琉璃杯中：“青丝茶，需配以琉璃茶盏，方是酣畅淋漓。”
书法，是谈未然前世练来平复心情的。站在书桌前，就心平气和下来，抬头认真的打量二人。
李舟龙心醉神迷，赞不绝口：“水好，茶好，技好……”他抬头，直视脸有晕光的郁朱颜，悠悠击掌大笑道：“人更好！”
“好，真好。”
李舟龙值得结交，郁朱颜就最好尽量不要沾边了。
谈未然笑了起来：“李兄，这《清净安宁曲》前半曲足矣，换了是我，便是一个音符也吹不出来呢。”
谈未然失笑：“哪怕是天才，也需要成长，也需要成熟啊。”
入住一个客栈，谈未然略微沉吟：“李舟龙和郁朱颜，居然都来了琴音荒界。这事儿，我是真没听说过。他们的来意是什么？”
李舟龙更喜欢那个“锐”字，而郁朱颜截然相反，更喜欢那个“谦”字。
郁朱颜赧然一笑道：“青丝茶，服之对身体颇有裨益，请！”
李舟龙讪讪不已：“这一曲，我怎么练，总也会在这一段出一点小岔子。倒像是习惯了。”
一个是容颜绝色的绝代佳人，游走万点绿叶之中不沾分毫，巧笑嫣然中操持人心。
真难以想象啊。后来周旋在若干青年天才中的郁仙子，后来雄霸荒界的青龙王，居然都还很年轻，都还没多少行走天下的经验，都还显得几分稚嫩。
加上一个李舟龙，那就定然谈不上什么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