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调虎离山
薄雾浓云,雾气朦胧,遮蔽了朗朗乾坤,也遮蔽了人心底的一丝光亮。
山谷沉寂,清风入林。
羽寒轻叹一声,正走着走着,忽然见得前面有几道身影朝着他这儿走来,几分喜色瞬间漫上脸庞,疾行而去。
“院长,你们怎么来了?”
还没等花竹溪说话,那少年先冲了过来,忽的抓住他的手,不知为何,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羽寒并没有挣脱。
“狐仙哥哥,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
他蓦地停住了话语声,戛然而止。
离殇那双赤金异瞳紧紧地盯着羽寒身上的一件黑色长袍,是的,那是一件男人的外袍。
羽寒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冥羽城的外袍呢!
他昨天好像自从穿在身上就没想起来还给冥羽城过,这一路竟也没发觉,怎么回事羽寒,你的敏感神经和神一般运气的第六感呢?不在状态啊……
羽寒微微张口,刚想解释什么,却听一道温婉的声音传入耳中。
“羽寒,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昨天后山的巡逻老师燕纯月不见了,有的同学看见你、冥月还有舞儿一起进入了后山,可是你们迟迟没有回来,我担心你们出了什么问题,就马上召集人手,一大早就来找你们了,对了,舞儿她们呢?”
花竹溪语气还算温和,担心二字都写在眼里了。
羽寒的脑中忽的像是飞进了一群马蜂,嗡嗡的全炸开了——花雨舞和冥月没回来?!
怎么会这样?不对,自己引开了鲨齿灵兔,她们应该早就回来了啊……
“她们……没回来?”
羽寒试探性地问道,声音中的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
“舞儿出什么事了?!”
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位少年,少年有着黑曜石般的眼睛,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然而此刻的慌张却是隐藏不住的。
此人赫然就是萧北漠。
“事情是这样的……”
羽寒尽量让自己沉下心来,一字不落的把他进入后山后的事说了一遍,除了冥羽城。
他只是说他运气好,溜着那只兔子跑了半个山头终于把它甩开了。
“怎么会……”
萧北漠陷入了沉思之中,却忽然被一道质疑之声打断。
“可是仅凭你一人之言,不足为证。况且三人同行就你一人回来,你本身就很可疑。
还有,你身上披着件男人的外袍,莫不是同伙,或者说……
情夫?”
循着声音寻去,那句话居然出自冰山女神唐清竹之口?!
唐清竹的嘴角挂着一抹妖媚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羽寒竟是将她和曼荼罗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不过他即刻摇了摇头,唐清竹怎么可能是曼荼罗?
“唐女神说的也有道理啊……”
“就是就是,仅凭她一人之词何以服众?”
“宁可错抓,不可放过啊……”
一道道窃窃私语,犹如一根冰锥子刺入羽寒的心中。
可悲的是,他确实解释不清……
世态炎凉啊……
正当此时,一道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羽寒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搭了一只手,转头的瞬间与那双清澈瞳眸对视,只见那人微笑从容。
“这外袍是我的。狐仙哥哥,你怎么不澄清呢?你明明是穿着我送你的外袍出门的啊,莫不是害羞了,所以不敢说?”
一束阳光落在离殇修长的睫毛上,他的瞳眸闪烁着微光,抿了抿唇,专注地看着羽寒,安静地对着他笑,那笑容像是踏进了一片美丽晨曦中的森林,听到了森林的潺潺溪水流淌,拥抱了清晨第一缕清风。
可离殇眼底无意间掠过的一抹失落与委屈却瞒不过羽寒的眼睛。
明明已经和他撇清关系了,为什么还要帮他?
不管是为什么,自己都不能再心软了。
羽寒的心底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隐隐作痛,却是硬逼着自己推开了离殇。
“这件衣服不是他的,我没话说。只是我有一事要问唐清竹。”
他径直走到唐清竹面前,笑里藏刀:“唐清竹,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做恶人先告状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唐清竹依旧面无表情,神色极其镇定自若。
“好啊,那你可否随我来?你猜猜,我在一湾湖的湖底……发现了什么啊?
那具尸体穿着巡逻老师的衣服,可是她却是被唐门暗器蝠翼轮回所杀,在这重重封锁严密的星海灵院,一般人也进不来啊,难不成是有内鬼?你说……会是谁干的呢?”
羽寒冷笑着望向她,所指不言而喻。
不过他还是没有从唐清竹的神情中看出一丝慌张来。
装,接着装。
看你等会儿怎么圆。
唐清竹冷笑:“哦?那若是你瞎编胡诌,在湖底什么都找不到,又该当如何?”
羽寒只当她是穷途末路,在做最后的挣扎,可惜,是无用功。
讽笑一声,他毫不犹豫的回头走,他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有古怪的是唐清竹而不是他!
羽寒走之后,汐染染来到唐清竹的身边,水蓝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可唐清竹却像是有意闪躲她的目光。
她只听这位小人鱼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比噬心咒还要伤她的心。
“我相信美人哥哥。”
唐清竹愣了一下,转过头来,却看到汐染染的眼角,一滴浅蓝色的泪珠,化作一颗亮晶晶的珍珠滚落脸颊。
她的心仿佛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微微俯下头,拂去了汐染染的泪痕。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解释。
“你藏不住的。”
汐染染好像早就看透了她在想什么,却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的那双碧海蓝空般的眼眸早已不似最初一样清澈纯粹了。
“好了,既然羽寒如此说,我们也跟上去看看吧。清竹,如果你没做,我是不会冤枉你的。”
花竹溪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带领着一众人随着墨羽璃走去。
唐清竹握紧了双拳,也跟了上去。
须臾,羽寒六神无主地从湖底爬了上来。
怎么可能呢?
他刚才游到湖底,找到原本有燕纯月尸体的地方,可令他毛骨悚然的是——
那具尸体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呢?它总不会凭空消失人间蒸发吧?那到底是谁干的?!
“唐清竹,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尸体不见了?!”
羽寒感觉自己要疯,这不可能是他的幻觉!
而且唐清竹刚才胸有成竹地说出那句话,说明她一定早就知道自己会一无所获,所以到底是谁帮她移走了那具尸体?!
难不成……
是冥羽城?
距离他离开那儿不久,唯一有机会转移燕纯月的,除了冥羽城还有谁?
怪不得他会这么巧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
可是即便他把这些都说出来又怎样?推测终究是推测,无凭无据,百口难辩。
“够了!”
花竹溪袖袍一挥,厉声之下,灵力四散开来,竟是一时压得无人敢再说话。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她们的失踪我自会查清楚,在找到真凶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妄自菲薄!”
她轻叹了一口气,容颜似是憔悴了几分,“都散了吧。”
一众人望了一眼花竹溪,却是不敢违背她的命令,不久后,人群散去,只有孤零零的几个人还在原地。
羽寒薄唇微张,对汐染染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几句话要和院长说。”
“可是……”汐染染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离殇打断:“狐仙哥哥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们走吧。”
“好吧。”汐染染恋恋不舍地看了羽寒一眼,最终跟上众人的步伐。
离殇的眼眸中掠过几许复杂的情感,苦涩地抿了抿嘴,却没有勇气回头再看一眼那抹倩影,而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羽寒望了一眼花竹溪,心中不免内疚,毕竟花雨舞的失踪的确跟他脱不开干系,若是他当初极力劝阻花雨舞不要去后山,也不会发生悲剧了……
“院长,我想去绝弑崖闭关。”羽寒请求道。
花竹溪的目光中有些担心。
“绝弑崖?那里煞气太重了,你确定吗?”
羽寒重重点头。
“我确定,不用担心我,我受得住。我有办法应付那些煞气,那里是星海灵院灵力最充沛的地方,我想变强。”
花竹溪:“你不怕走火入魔吗?”
羽寒:“无惧。”
花竹溪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便不再多说了,毕竟……你可是霜姐的儿子啊……保重……”
百年后——
孤峰缥缈,云烟廖廖,断壁残桓之上,一道窈窕倩影静坐,周身荒无人烟,仅有一隅枯藤老树,裸露一片苍白,夕阳黯淡了。几片残叶随萧瑟的秋风飘零落地,乌鸦在其头顶盘旋,一会儿也飞走了,似乎是觉得这地方太过荒芜,又或许是寒风太过凛冽了吧,这可真是‘枯藤老树昏鸦’了。只可惜此处原本也应是小桥流水人家,奈何破败衰落至此,缘何不叹这崖下埋葬的万千枯骨呢?
当年夜冥族进攻星海灵院,数不尽的师生前仆后继与其抗争,最终双双永埋于绝弑崖之下。昨日的斑驳似是早已忘却,却又平添几多新愁。
无数道雷云,铺天盖地从天空之上盘踞起来,那刺耳的轰鸣之声,回荡在整个山脉之中,仿佛连大地都颤抖起来。羽寒的身影屹立在漫天雷霆之中,雷光交汇在她身上,弥漫着耀眼的银光,宛如雷神。
忽然,天空中的雷光犹如岩浆般疯狂的喷涌而出,最后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狠狠的轰向了少年——
“咳!”羽寒忍不住吐了一口瘀血,淡然抹去嘴角蔷薇似的血色,深吸一口气略作调息,脸上却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总算晋升到玄阶灵尊了,也不枉我这百年苦修,不过这雷劫真不是人能承受的,要是以后晋升灵圣甚至是灵帝时,那还不得冒着被雷劈死的风险升级啊!”
虽然渡雷劫成功了,可羽寒心底依旧是喜忧参半:唉,都一百年过去了,花雨舞她们还是杳无音信,这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百年间,他废寝忘食的修炼,偶尔空闲出一点时间,就翻翻离殇送给他的那一堆书看看,纯当消遣。
这绝弑崖果真煞气很重,他几次走火入魔,幸亏有个能吸收煞气的‘噬灵’在身边,要不然,自己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而‘噬灵’也因此成功晋升七重天。
绝弑崖是禁地,不许外人出入,他这也是得了院长的首肯才允许来这儿修炼。不过这儿倒是有个不怕煞气的送信使,名叫葛祥如,虽然人长得不算倾国倾城,但好歹也是小家碧玉,她人谨慎入微心思细腻,性子活泼灵动,挺讨人喜欢的。
汐染染和离殇这百年中没少给他送信,染染还好,不过那个傻子给他写了几百封信,全是些没用的话,他真的很想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顿:你tm这么多废话干啥!
不过他没有给离殇回信,他想着,既然没有什么关系了,就做个朋友,维持现状挺好的,就别让离殇那邪恶的念头死灰复燃了吧。
可冥羽城……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不知是因为做贼心虚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可能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只是想要一句解释吧……
“小狐狸。”
淡淡的呼唤声传入耳中,声音很陌生,却隐隐透露出来几分戏谑。
羽寒回眸一顾,空无一人身影。
“呵呵……”
耳尖猛然一耸,一阵诡异笑声飘过,随即一道凛风吹来,森人心骨。
“谁?”
羽寒对着虚空一声发问,打破了寂静的长空,惊落了几片枯叶,却见眼底映入一只血色蝶影,不知因何,像是夺魂摄魄一般令她移不开目光。
猛地清醒过来,他条件反射似的拔腿就往山下跑。
羽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可他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快逃!
然而刚跑了几步,他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连眼前的景物也渐渐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