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流成河
穿过华丽的殿门，走在碎石瓷板路上，宫殿内的花园却不似殿外那般古板，遍种奇花异草，株株挺拔俊秀，知是平日游赏之处。此时夏末，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甚是清丽。
族中虽只有三千多人，却也将此地打理的井井有条，见到羽寒二人，他们的表情略微惊诧，又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迎接。
“哎呦，你们可终于回来啦！”
“我看看，还真是，这都失踪了将近一个月了，可把族长给急坏了。”
“可不是吗？这下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羽寒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微笑着回应他们，他感到有些不对劲，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那些面孔很陌生，可他分明在不久前才刚刚见过他们！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师尊？”
夏君念轻唤了一声羽寒，这才把他的思路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他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夏君念。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咱们回家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是啊，回家了，他在担心什么呢？
或许……
只是他在胡思乱想吧……
忽然，羽天楚停了下来，转过头来对他们俩淡淡一笑：“今日天色已晚，你们两个这一路上肯定少不了奔波劳顿，不如先回各自的寝殿中沐浴歇息，明日一早再与我好好说说这一路你们都经历了什么事情。”
“好啊，我们这一路可惊险了呢，还随便把曼陀罗蛇的蛇窝给端了……”
夏君念话刚说了一半，就被羽寒用指甲在手心轻轻划了一下，目光对视，他果断闭上了嘴。
因为师尊这个眼神告诉他：不对，不要轻举妄动！
羽天楚说的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可细思极恐。
他和念儿才刚回来，父王不问他们经历了什么，却要让他们先沐浴歇息？
沐浴的时候，他会摘下来空间神石……
可能是多年的历练让他的神经变得极其敏感，但这是羽天楚……
虽然察觉到了一丝怪异，可羽寒内心对父亲的信任还是占了上风。
他突然握紧了挂在颈上的月牙玉石，却又很自然地对着羽天楚微微一笑。
“好。”
夜色阑珊，素月分辉，枫叶荻花秋瑟瑟。
小楼竹阁中，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屏风后一绰约疏影若隐若现，水雾朦胧，波光粼粼。
长而白皙的手指拈着几片花瓣放在浴桶中，双手捧起水花朵朵溅了满面潋滟，睫毛上挂着水珠晶莹，水滴自发尾滴落，落在极有力的胸膛上，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此情此景，倒是称得上一句“美人入浴”。
少顷，一阵不急不促的敲门声传入耳中。
羽寒身体没来由的崩紧，话语声确是听不出丝毫慌张：“谁？”
门外应了一声：“我。”
听见羽天楚的声音，羽寒应该放下心来，可不知为何，他静不下来。
正想穿衣去开门，羽天楚已推门而入。
羽寒看到他的眸中闪过了一道血色的蝶影。
在与羽天楚双目相对的一瞬间，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却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父王，您怎么进来了？我这还没……”
羽天楚摆了摆手。
“跟亲爹还这么见外干什么？”
他走近几步，坐在羽寒浴桶边的椅子上，说实话，这举动让羽寒极不适应，甚至有些反感。
但很快，羽寒的目光就被他手中一个血色玉瓶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
面前的男人笑着拔掉了瓶塞，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血色液体中还有淡淡的红光流转。
“灵血树浆，一点疏通经脉活血养生的药罢了。”
羽寒右眼皮跳了一下。
“谢谢父王的一番好意，不过不用……”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去阻止，那什么所谓的活血养生药就被他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进了浴桶中！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药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反倒让他觉得全身舒畅，一身酸痛都去掉了不少。
难道真是他多心了不成？
“好了，药也送完了，你好好休息吧，父王先走了。”
羽天楚问候完就离开了，好像真的没有一点反常的地方。
不过羽寒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屋子不能待了，于是在羽天楚走后没多久，羽寒就使用空间神石悄无声息地穿梭到了小徒弟的房间中。
可怜的夏君念还在睡梦中，忽然感觉有人捏了一下他的脸，他下意识以为还在梦中，不耐烦地抓住那只手扔到一边去，转过头接着睡。
调皮的师尊哭笑不得地轻呵了一声，把小徒弟给给呵醒了。
夏君念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见羽寒那张放大的脸，吓得他差点魂飞天外，忽魂悸以魄动，一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师……师尊？你……你怎么来了？”
羽寒一只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放在自己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才在夏君念耳边轻声呢喃道：“今晚为师和你一起睡。”
夏君念立马困意全无，抱紧枕头，语气诚惶诚恐。
“师尊，我是你徒弟，你这是乱……”
还没说完，他就被羽寒敲了一下头！
“想哪儿去了？你师尊是这种人吗？我是说，你睡床，我打地铺。跟你打个招呼，省的你明天醒来吓死。”
小徒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
“诶，不对！师尊，你自己又不是没地方睡，为什么要来我这儿？”
羽寒勾唇轻笑：“废话太多会死的早哦。”
夏君念看着羽寒的表情，猛的打了一个寒颤，不过他还是妥协了，又下床把放在橱柜里的一床被子抱了出来。
“那好吧，不过师尊，我怎么能让您打地铺呢？我睡地上，您去床上睡，我给您换一床新被子……”
羽寒温柔地看着小徒弟，话语声不轻不重。
“徒弟要听师尊的话，不能违抗师命。”
夏君念态度也很坚决：“恕徒儿不能。”
之后，俩人就谁睡床这个问题僵持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羽寒唇焦口燥呼不得实在说不过他徒弟了，这才勉强答应。
夜凉如水，星河璀璨。
子夜来临，某人偷偷摸摸下床把熟睡中的小徒弟抱上床，自己睡了地铺。
第二天清晨微光入眸，夏君念才憋红了脸抱怨了一句：“师尊，你怎么……”
羽寒拍了拍他的背，笑容和煦如沐春风。
“好啦，快点起床跟我去见父王，我有些事要问他。”
……
青烟袅袅，薄窗珠帘后，一人静坐于座，看见来者是谁，便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乖儿子起这么早啊？”
羽寒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又像是聊家常便饭一样问羽天楚：“爹，您可还记得念儿什么时候来咱家的？”
但愿是他多疑了。
他希望是他多疑了……
可是羽天楚的回答令他霎时寒毛竖立毛骨悚然！
“唔……抱歉啊，爹记性不太好，爹的错，念儿……什么时候来咱家的来着？”
羽寒心中‘咯噔’跳了一下，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望向羽天楚，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可思议。
不对，念儿来家里的那天就是母亲离开的那天，父王对那天刻骨铭心，每天都要捶胸顿足哀叹几番，绝对不可能忘！
真正的羽天楚不可能这么回答！
这个羽天楚——
是假的！
“爹，是六百年前啊，瞧你这记性。”
羽寒虽然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又趁机向夏君念使了个眼色。
夏君念秒懂，忽然敲了一下自己的头，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哎呦，我的头怎么这么痛啊！”
羽寒一脸担忧：“是吗？我寝殿还有治头疼的药呢。走，我们去拿。”
就是这样，知师莫若徒啊，先找机会离开这个冒牌货，再从长计议。
“等一下！”
正当他准备带着夏君念离开时，背后却忽然传出一道凛寒无比的声音，羽寒感觉自己背后发凉……
“小狐狸要逃到哪里去呢？”
完了，被发现了……
羽寒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下一刻，在夏君念惊呆了的目光中将他一把拽进了空间神石，然后对风清鸾大吼一声：“师尊，念儿就拜托您了！”
话罢再次转身，气息却与以往完全不同，寒气绕瞳，杀意流转，嘴角微微上扬，羽寒玉手盘旋结印，刹那间，一条宛若来自幽冥的灰白骨鞭闪现在他手中！
空气中撕开一道裂缝，白骨鞭影如破苍穹，挥鞭迎空直下、追风破晓，仿佛是要将空间尽数撕裂，席卷煞气向‘羽天楚’袭去！
出其不意，他手中又涌出紫色的火焰，赫然便是‘九幽琉璃焰’，万千火焰以燃烧万物的炙热温度悄然而至，火浪逆着疾风，如一条凶神恶煞的九幽巨龙向其狂驰而去，火光漫天。
可那人只是鬼魅一笑，然后在羽寒见鬼了的目光中消失在了原地！
空间穿梭！
又一个灵帝？！什么时候灵帝烂大街了！！！
残影未灭，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羽寒背后，霎时，羽寒飞速反应过来，两腿稍弯，身躯急剧后退，又凌空一跃向后翻了一个跟头，趁此机会神速将‘噬灵’再次甩向‘羽天楚’，不过之后发生的一幕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羽天楚’的眼神忽然变得虚无又空洞，仿佛死人一般，随后他自己截断了自己的两只脚！紧接着是双腿、双手、整个身体甚至是头颅！
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此刻竟全都化为了浓稠滚烫的血浆！
血浆流淌到羽寒的脚边，黏稠稠地爬满了一地，粘住了他的脚，最后他看到的是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
羽天楚那张人脸瞬间干瘪急缩，最后变成一张薄薄的皮，轻飘飘地落在了粘稠的血浆中，停留在他脸颊上的笑容极其惊悚诡异，狰狞恐怖的眼白如魔鬼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与此同时，整个灵狐族中，三千族人，上一秒还在说说笑笑，下一秒全部变成了血浆，最终汇集成了满殿的血河，一张张干瘪又熟悉的人皮飘浮在血河中，整个宫殿活生生地变成了‘人皮血河’！
“呵呵呵……”耳尖猛然一耸，一阵鬼魅笑声飘过，随即吹过一道凛风，冰冷彻骨，森人心骨。
羽寒回过头，却见背后空无一人，蓦然，他感到自己肩上有一个黏稠稠的东西，只见那血浆又从地上冒出来化为了人形，他用力一把甩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血手，满脸仇恶地怒视着眼前那个人，此时那人已经不是羽天楚的样子了，而是另一个人……
狂妄的发丝很不乖巧的迎风而立，显得有些凌乱，却遮不住她妍姿妖艳的面容，血瞳像一潭深深的漩涡，烟波流转，火红似血，美目顾盼间闪烁着寒芒。
紫金色的长袍勾勒着她窈窕的身姿，动人的曲线如山峦般起伏，肤色白暂如骨，袖袍随风轻摆。水润的唇带有几分朱红的色彩，红唇微抿，浮现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尖削的下巴透着媚骨，玉鼻挺翘，双眉修长，容颜绝美如画，一颦一笑皆透露着诱人的风情，眉梢眼角却藏着杀意，性感妩媚，魅惑如妖，如牡丹啼血，似万兽之凰。
“唉，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啊，不过倒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了，你爹的肉嚼起来不是很好吃，那三千只灵狐也好不了哪儿去，朕喜欢吃嫩的，不知道你这小狐崽是什么味道呢？”
血瞳女子舔了舔红唇上的一丝血迹，妖媚诡笑了一声。
羽寒双瞳忽然变成了血色，眸中杀气弥漫，煞气滔天，手持‘噬灵’，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要把眼前这个女人千刀万剐！
“你——说——什——么？！！！”
羽寒忽然鬼魅地勾起了唇角，轻轻一挥手，浓郁的灵力冲击波竟将女子震退数十步！
“噗——”
一时怒火攻心，女子一口鲜血喷在了人皮血河之中，勉强靠意志让自己站稳了身形，盯着羽寒的眼神凶恶无比。
“哈哈哈……哈迪斯？哦，不对，现在该叫你羽寒了。
啧啧，瞧瞧这小可怜，换做以前，这一招之下，我可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啊冥王殿下。
你现在——可真弱啊！！！”
羽寒轻轻歪了一下头，血瞳中宛若通天烈火熊熊燃烧。
“珀耳塞福涅，背叛本王的人，没一个不是不得好死……
你，也不例外！”
女子正要反驳，忽见一道金光巨龙兀然自空中呼啸而来，气震山河，而后疾风落地，化为一位白衣男子，转瞬间便已来到羽寒身前……
羽寒眸中血色瞬间消散。
此时，仿佛时间停止，清眸流转，他的眼中只有那一人的身影。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