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冯晋骁莫名地就去想像萧语珩怀孕时的样子了,“可能是因为她实在不舒服,作一作其实只是撒娇。”可那个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小小的她连作一作的机会都没有。
冷漠刻薄的继母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她一直憎恨的妈妈,却是尽心尽力抚养她多年的养母!那个她又爱又恨的萧素,那个她叫了十几年妈妈,又用十多年时间压抑下再唤一声妈妈的女人——叶语诺颓然跪倒,无法抑制地爆发出一声嘶心裂肺的尖叫:
贺珩笑骂:“丢我的脸,撤你的职。”
贺、冯两家是世交,如果不是从政的冯父调职,冯家举家迁至g市,作为哥哥的冯晋骁该是看着、护着贺熹长大,而他警校毕业被分到了a市多多少少和贺珩有一定的关系。其实冯父和贺珩都曾动过搓合冯晋骁和贺熹的念头,可惜两个小辈只有兄妹之情。既然如此,膝下无子的贺珩索性把冯晋骁当儿子看待。
一年后,小语珩被同学欺负,被骂没有爸爸,淋雨发了高烧,萧素抱着女儿在人满为患的医院走廊里打点滴时,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是那个因一念之差险些和她终身错过的男人为她擦去眼泪:“素素,你有权力选择坚强,可珩珩还这么小,她不该承受这些。”也是他,在遭遇车祸的瞬间用身体护住了他们母女。
“背叛婚姻的是我啊。”叶亿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声音细听之下都有几分颤抖:“可素素原谅了我,还因自己的身体不易受孕深怕不能为我生个一儿半女答应把你接回家抚养,只要我断了和你妈的联系——”
小家伙径自哭得伤心,小脸埋在萧语珩颈窝,口齿不清地说:“爸爸不见了,外公也不来接我,呜呜呜,太爷爷和小叔去哪里了,我要妈妈——”
“你当着顾南亭的面承认,你是为了报复我要抢走属于我的东西才刻意接近他,”盯着叶语诺的眼睛,萧语珩笃定地说:“那一次,你说了谎。”
仿佛被厉行的喜悦感染,当冯晋骁去到珠宝店把订制的戒指取到手,几乎想改变原定在萧语珩去电视台录节目时的求婚计划。抚摸着那枚精巧的刻了字的戒指,冯晋骁无声地笑,似乎是在笑话自己的急切。
专案会上,面对上级领导的层层施压,陆成远几欲发作,冯晋骁以眼神制止他,泰然自若地表态:“如果只是把一个在逃六年的沈俊缉拿归案,突击队需要十天时间,与此同时,抓捕作为线人的罗强,如果要破获的是沈俊背后盘根错节的贩毒集团,请给我们一个月。”
挨过爷爷一顿揍,冯晋骁还得赶去队里,和陆成远在办公室就林立的出现足足研究了一个上午,随后驱车去省厅。期间,萧语珩打来电话,告诉他她人已经在中南航空总裁办公室了。冯晋骁只嘱咐她别忘了晚上的约会,对于自己在晨练时已经就她“翘班”一事给顾南亭打过电话赔过不是只字未提。
这不是叶语诺第一次暗示自己是顾长铭女儿了,萧语珩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愤怒,而是出奇的平静:“我相信妈妈,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特意从a市赶来参会的贺珩思考了片刻:“晋骁,你不要有所顾虑,无论是十天,还是一个月,我们都可以等,但是切记,不能再给沈俊作案的机会。”
冯晋骁眼神坚毅,信心十足:“您请放心。”
他是我那么爱的人啊,我却把他想像成一个觊觎自己大嫂的不堪之人。
叶语诺猛地抬起头来,萧语珩也石化在原地。
“敢不回来嘛。”提到独生女,贺珩眼眸里流露出慈祥的笑意来:“小七一向懂事,对阿行的工作很支持,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军嫂,结果怀孕以后就不是她了,作起来阿行直挠头,我这个岳父都替他抱不平。”
啊——
可事实是:叶亿终究是让萧素失望了。
“至于冯晋骁,他身上有着你所欣赏的和顾南亭相似的孤高冷傲,可惜,他终究不是顾南亭,他甚至没有给你接近的机会就把你判出了局。所以你恨他,恨他把你的气话视为心机,恨他那么决绝地拒绝给你一个开始就选择了你眼中一无是处的我。”
冯晋骁敛了笑,神色认真:“被迫长大,懂事的让人心疼。”
为了萧语珩,萧素发誓要让自己过得更好。她提出离婚,除了女儿,连一件衣服都没从叶家带走。直到叶亿和叶语诺的妈妈都结婚了,这个温柔的、纤弱的、无依无靠的单身妈妈还在抗拒顾长铭:“我可以给我女儿最好的照顾,不需要倚仗任何男人。”
那么绝望,却又那么通透。
离开省厅冯晋骁给厉行打电话,那位准爸爸话语间满是即为人父的喜悦,想到自己未能出世的孩子,冯晋骁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可理智提醒他不能一直这样沉缅过去,于是他虚心请教有关筹备婚礼的一些细节。
从警多年,除了家中长辈,为他担忧筹谋,提醒规劝的,只有面前这位老上级,冯晋骁对贺珩的感激和敬畏是发自内心的,闻言他就笑了,笑意里有谦逊的意味,也有胸有成竹的把握和自信:“军令状都当场立了,当然不能丢您的脸。”
冯晋骁无所谓地耸耸肩:“贺熹的预产期快到了吧?前段时间通电话听她说阿行带兵外训去了,回来了吗?”
他把所有人都念叨了一遍,像是被遗弃的小可怜。萧语珩心疼地哄了半天,小家伙才止了哭,手却牢牢抓着她的衣服不放。萧语珩摸摸他的脑袋,和老师打完招呼走出幼儿园,就见叶语诺匆匆赶来。
十分钟后,当萧语珩出现在幼儿园,短手短脚的小家伙麻利地跑过来抱住她大腿,仰着小脸可怜兮兮地叫小姨。萧语珩心软得不行,蹲下来抱他抱进怀里,轻拍:“小姨不是告诉过你么,只有女孩子才哭鼻子呢,图图是男孩子,要坚强勇敢,顶天立地。”
临近下班,冯晋骁正在办公室研究案情,萧语珩打电话来说要去接图图。得知家中没有人去接图图,小家伙正在幼儿园哭,冯晋骁拿起车钥匙往外走:“我去。接完他再接你。”
然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的叶亿抬手指着叶语诺:“她即便不姓叶,也是我叶亿的亲生女儿,倒是你,哪怕你姓了萧,也只能是你萧姨的养女!”
她那么咄咄逼人,言之凿凿,萧语珩几乎失去对峙的勇气。动摇的瞬间,她记起和冯晋骁分手后顾南亭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向她表明心意的时情景,她说:“我已经失去了最爱的冯晋骁,最亲的姐姐,不想再失去哥哥了。”
因为顾南亭太清楚,在她爱过冯晋骁之后,要想和她一辈子,只能是以兄长的身份。
几日未见,叶语诺像是苍老了许多,平常妆容精致,衣着得体的她此时竟是憔悴不堪,不仅肤色黯淡无光,嗓音更是沙哑难听:“你来干什么?”说着劈手扯过图图,眉眼间有种深怕儿子被抢走的敌意。
除了放手,还能怎样?
叶亿紧紧地握住萧语珩的手,半晌,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他不知道在宽容的萧素始终为他保留着身为父亲的尊严之后真相大白,该以什么面目面对纯善的小女儿。最终,他扬起手像是还要打叶语诺,却在下一秒狠狠地抽在自己脸上:“我啊,该死!”
冯晋骁点头:“我知道。”话至此,他换了话题:“我和萧萧的婚礼,想请您给当证婚人。”
厉行振振有词:“都说女儿像爸,儿子像妈,我看小七这孕期反应,生儿子的机率很大啊。”
而我之所以愿意把这一切翻过去不再提,是因为我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一直以来,我始终认为是冯晋骁没有给我足够的信心和安全感,现在我却发现:我最大的失败在于,我口口声声说爱冯晋骁,却不如你了解他。连你都看出来他喜欢我,连你都有把握依他的脾气不会对任何人多说一句我们分手的前因后果,我却执拗地给你们按了一个曾经,认为你们余情未了,藕断丝连。
他不仅没和叶语诺的妈妈断了联系,反而在萧素怀着萧语珩的时候还和她厮混在一起。男人啊,总以为可以坐享其人之福,却没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不会破坏他家庭的女人在等了多年都等不到叶亿离婚的情况下,把一盒录影带悄悄地送去给了萧素。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萧语珩虽不愿意也是无奈,“赶你出冯家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不懂,我爱的是冯晋骁,你嫁的是冯晋庭,哪里矛盾了?没错,和冯晋骁结婚是我的心愿,可我想问你一句,这防碍你什么了?我以前被你误导以为是因为你对冯晋骁爱而不得负气嫁给冯晋庭,现在我不那么认为了。”
那画面里赤身纠缠在一起的男女,让萧素的天轰然倒塌。满腹真心地照顾丈夫和别的女人所生的女儿十几年,只换来这样的结果。萧素在多少个瞬间动过轻生的念头,可懵懂可爱的小语珩却在半夜醒来为她擦眼泪,怯怯地问她:“妈妈你怎么哭了,是因为珩珩闯祸了吗?我没有和姐姐争东西啊,妈妈你告诉我要让着姐姐,我都记着呢。”
“姐夫是和他们截然不同的人,他温润沉稳,细心体贴,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真心以待地爱你。我不知道你在答应嫁给他的时候是不是像他爱你一样爱他,但我相信,在有了图图,在他给了你一个可以任由依靠的肩膀和一个温暖的家之后,你是爱他的。否则,你不可能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们的儿子,更不会在我流产之后,千方百计地瞒过冯家一家,让他们对我和冯晋骁因你分手一无所知。叶语诺,不要否认,你并不害怕冯晋骁知道我流过产,你最怕的,其实是姐夫,你怕他知道后误会你,爱冯晋骁。”
萧语珩让他别麻烦了,她人已经在去幼儿园的路上,接了图图直接去他订好的餐厅汇合。
“好事将近了?”贺珩欣然答应:“难怪老冯在电话里说请我喝酒,原来是喜酒。”
一步错,步步错!
会后,冯晋骁随贺珩去了厅长办公室。看向面前淡然沉稳的年轻人,贺珩的目光里盛满赞许,略略带笑地轻责:“话说得太满,有半点差池,我唯你是问。”语气亲昵又严厉。
能怎么样呢——
贺珩听出他话里的感慨,失笑:“怎么,你那小女朋友也作你?”
“小七又何尝不是在和阿行的那一场恋爱里成熟的,女孩子啊,在爱情面前,总是更容易受伤一些。”贺珩虽不清楚细节也知道些冯晋骁和萧语珩恋爱分手又复和的事情,此时拍拍他肩膀鼓励:“语珩那丫头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来日方长,好好待人家。”
没能得到萧语珩的回答,叶语诺以为她是无言以对了,眉眼间皆是冷意,她继续:“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你吗?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止恨你,我更恨萧素!我之所以在她和爸离婚之后再不认她,是因为她给爸蒙羞,不守妇道和顾长铭暗渡陈仓怀了你!要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会随母姓姓萧!”
随着年纪的增长,悔恨交加的叶亿庆幸,顾长铭是一个长情的人,最终用真心把萧素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视萧语珩为己出。可惜的是:大女儿竟然和她妈妈一样偏激。
“啪”地一声响,叶语诺的左脸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力道之大,顿时把她打得偏过脸去。
“你信?”叶语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是不愿意承认顾南亭犯了乱|伦的大错!否则你告诉我,凭他对你那么深的感情,他是怎么放下的?萧语珩,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喜欢你!他连你为冯晋骁怀过孩子都不在乎,他为什么会放手?为什么!”
终于还是出现了这样一个人,让他心甘情愿地失去自己。
然而,萧语珩心里的百转千回叶语诺终究是不懂,被戳到痛处的女人此时脸色惨白,眼底的歇斯底里纤毫毕现:“萧语珩你不要自作聪明!顾南亭?我爱他,笑话!一个把心给了同父异母妹妹的男人,我叶语诺才不稀罕。”
冯晋骁失笑:“你怎么就知道贺熹这胎是儿子?”
图图似乎是被她的大力扯疼了,以带着哭腔的声音叫了声:“妈妈。”叶语诺却只是把他抱进车里,关上车门后吩咐司机先走,才转向萧语珩:“只需要向冯晋骁告个状就能把我赶出冯家,萧语珩,你是不是在暗自得意轻而易举就成了人生赢家。”
他何其无辜,因你编造的所谓你们相爱的谎言,被我判出局,连个申辩的机会都没有。时至今日,却还要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然后,承担起一切因你,因我,两个蠢女人造成的不堪后果。
所以,萧语珩在没有任何人提示和教导的情况下,第一次情真意切地喊顾长铭爸爸,萧素温柔地为顾长铭拭去眼角的泪意,含笑着对丈夫说:“她应该的。”
厉行自然是倾囊相授,未了忍不住打趣这位被妻子视为兄长的冷硬男人:“终于准备出手了?加紧步伐,到时候咱两家结亲,让你女儿给我当儿媳妇。”
“叶语诺,你最初爱上的人,是顾南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