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应她的,只是冯晋庭沉沉的叹息声。
冯晋骁就猜到了:“我宿舍?”
萧语珩曾因冯晋骁职业的特殊性,特意去学了护理,为的就是在必要的时候照顾他。然而,直到冯晋骁出院,她都没有出现。
在他因有了曾孙图图而欢喜时,他却同时失去了另一个。老爷子险些被气的背过气去,他指着冯晋庭,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他狠狠打了冯晋庭一个耳光,骂道:“滚出去!”
“冯晋骁,你们的孩子是因为我没的,和晋庭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并不知情。”叶语诺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丈夫,“你不要迁怒——”
“你说什么混账话!”随着一声底气十足的厉喝,冯家老爷子步伐稳健地走过来:“什么叫你不想再和他们什么都不是?那是你大哥大嫂!”目光从一身狼狈的长孙冯晋庭身上扫过,老爷子盯着冯晋骁的背脊:“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嫌人丢的不够是吗?都给我滚回家!”
依萧熠的身手能近冯晋骁的身已实属不易,所以下一秒就被甩脱一点也不奇怪。脚下踉跄中,他听到冯晋骁痛苦的嘶吼:“萧萧流产的时候,怎么没人说一声,那是我冯晋骁的孩子!”
“所爱的女人?”冯晋骁的目光陡然变冷,但他克制住了,上前一步握住她冰冷的手,努力让语气回暖:“不是你想的那样。”
“冯晋骁,”老爷子见小孙子连自己的话都敢不听,怒气上涌:“你给我说清楚再走!”
那时冯晋骁和萧语珩分手有一段时间了,但他的情绪一直没恢复,低落得整个人显得冷酷又无情,尤其是在训练场上,完全是一种不要命的状态。那次受伤他愈发地沉默,而且拒绝探视。萧熠猜测,他其实是在等萧语珩。
萧语珩就笑了,疏远冷淡的笑意里是全然的不信任:“我也不懂,怎么你忽然就答应我的追求了。原来是因为她啊。冯晋骁你说实话,看着自己所爱的女人成了自己大嫂,难不难过?”
冯晋骁是真的动怒了,即便面对的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大哥,手下也毫不留情,一拳挥过去震的冯晋庭的半边肩膀顿时麻的失去了知觉。幸好他推叶语诺时微动了□体,否则这一拳很有可能就直接砸在他脸上了,想不见血都难。
冯晋骁像是没听见一样,抬步就走。
萧熠匆匆和老爷子打过招呼,尾随冯晋骁离开。
冯晋骁是受过特训的特警之首,从十八岁踏进警校大门,四年警校训练,八年实战磨炼,拳头有多重可想而知,眼见冯晋庭被打倒在地,叶语诺冲过去要拦:“晋骁,你住手!他是你大哥!冯晋骁!”
两人的兄弟感情是他这个外人都一清二楚的,可是今天,他们却——
没料到事情会闹到爷爷这里。回来的路上,冯晋庭就在斟酌如何解释。然而,即便他担心老爷子的身体,也不敢隐瞒,只能如实相告。只不过,除了知道萧语珩在图图出生那天流产,其它细节他确实不清楚。
听到流产二字,萧熠的身体倏地僵住,震惊和不可置信全部写在脸上。
我没问,是不愿意你说谎骗我。既然已经不能挽回什么,我多希望,你在看到他们历经误会和分离之后还能在一起而放手。可是,你做了什么?我又做了什么?
那时,身在a市的萧熠自顾不暇,实在没精力过问他们的事,只告诉他:“我把你受伤的消息带到了,但是她,调离总部了。”
冯晋骁突然想问她:那么你呢,还和三年前一样爱我吗?话到嘴边却是:“我很想你。”
叶语诺根本靠近不了冯晋庭,眼见着他真的下了狠手,而丈夫又真的不躲闪地承受着,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她以带着哭腔的声音喊:“是我推她的,都是我做的,我恨她总是轻而易举得到一切我用尽全力追求的,冯晋骁你有气冲我来。”
“最后警告你一次,再敢对萧有任何包括言语上的伤害,即便你是女人,我也绝不放过。”冯晋骁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还有,你们结婚时我和你说过,因为你嫁给他,我们是叔嫂关系。现在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和你,们什么都不是!”
冯晋骁置若罔闻。
冯晋庭的手按在门把上,良久,他才回答:“一年前,晋骁和珩珩复和后第一次回来吃饭。”
离开书房,冯晋庭拒绝叶语诺搀扶,径自扶着楼梯扶手下楼。
萧语珩轻轻嗯了一声:“还和三年前一样。”
看来,他是听到了自己和萧语珩所说的话。叶语诺眼眸里含着泪:“那你怎么……”
午后,飞抵a市的萧语珩打来电话,冯晋骁若无其事地问:“落地了?”
凝望着他的背影,叶语诺意识到,她的幸福正在越走越远。在冯晋庭走到门口时,她终于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冯晋骁完全不理会,抓住冯晋庭的衣领,愤恨地吼:“冯晋庭,还手!”三十年来,第一次对大哥直呼其名。
可是,冯晋骁并没有因他的不躲不闪息怒,反而被他对叶语诺的维护逼得怒气更盛。
短暂的沉默过后,冯晋骁挂断了电话。
萧熠以为两人又闹别扭,可萧语珩急切担忧的语气让他觉察不妙,于是片刻都没耽误地赶了过来。路上打冯晋骁的电话没人接,萧熠就预感要出大事,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冯晋骁居然会和冯晋庭动起手来。
那一天,天气晴好,萧语珩从顾南亭的车上下来,缓慢地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微微地笑。
萧语珩坚决地拂开他的手:“如果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要隐瞒?如果你们之间什么都不是,她为什么非要等你回来才去医院?生孩子啊,稍有不慎,是会有生命危险的。”上涌的泪意模糊了视线,“难怪你从来都不说喜欢我,难怪。”
傍晚时分,冯晋骁独在坐在训练场中央,任初秋的第一场雨打湿了身上的作训服,回想三年前萧语珩失去消息一周后约他见面的情形,心比湿透的身体更冷。
冯晋骁下意识去接,听到她的话,伸出的手倏地僵住,目光盯着她苍白无血色的小脸,一字一句:“什么意思?”
叶语诺自嘲地笑了:“你是在告诉我,如果我接受不了,可以离开,是吗?”
先前,萧熠正准备去公司,接到了萧语珩的电话,她应该是马上就要上机了,语带匆忙:“哥你以最快的速度去一趟冯家,确认冯晋骁在不在。如果在,想尽一切办法把他带走。如果不在,找到他,陪到我回来为止。”
眼中浮现阴郁的光来,冯晋骁挽高衬衫袖子,“不要以为不还手,我就会客气。”话语间,再次挥拳过来。
这边,冯晋庭被司机和秘书送去了医院。那边,冯晋骁一路超车去了训练场,接手当天的新队员集训。萧熠确认他回了警队,调头去了中南航空。
冯家书房里,老爷子端坐桌后,盯着冯晋庭夫妇:“谁说?”神情凝重,语气不善。
不知道是不愿意面对他,还是不忍心看他被自己打得满身是伤,冯晋骁蓦地转过身去:“道歉的话一句都别说。”
而后冯晋庭从外省调回来任职,初期工作艰步维艰,是刚刚组建了特别突击队的冯晋骁率领手下排除万难配合他进行全省扫黑行动,只为给哥哥立威。在那段时间里,冯晋骁几乎像影子一样随冯晋庭出行,更在一次突发意外中替大哥挡下致命一刀。
萧语珩把怀抱着的盒子递过去,“这是你送给我的吉祥铃。”
冯晋骁只留下一句:“问他,他说什么是什么。”然后头也没回地走了。
这时,一辆跑车飞驰进大院,尖锐的急刹声中,萧熠从车上跳下来,冲上前一把扯住冯晋骁:“冯晋骁你疯了是不是?那是你大哥,你要打死他吗?!”
萧语珩倔强地把盒子放在他手上,退后一步:“分手礼物!”
心底的执念伴随着落地的吉祥铃碎得拾不起,可是,萧语珩却还是力竭声音平稳:“我自不量力死缠烂打也好,你免为其难接受我成为别人的替身也罢,冯晋骁,我们到此为止。”
冯晋骁眼底的思念和焦虑很明显,语气却因她七天的杳无音讯显得有点冷:“一个电话都没有,去哪儿了?”
萧语珩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地反问他:“知道我在哪儿吗?”
不必冯晋庭开口替她掩饰什么,叶语诺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承认:“我推她是故意,因为我恨她夺走了本该也是属于我的东西。”望着冯晋庭的肿起来的侧脸,她强忍住眼泪:“我不希望她嫁进冯家,我怕再失去……但是爷爷,不管您信不信,我真的不知道她怀孕了。”
冯晋庭抹一把被揍得沁出血丝的嘴角,“不用客气,来吧。”心甘情愿领受。
面前的萧语珩像是忽然长大了,她显得那么平静,确切地说,是没有生机,不仅仅是脸色不好,似乎连目光都变了,变得让冯晋骁觉得陌生,“什么别人的替身,说明白,我不懂。”
像是料到冯晋骁会动手,在他一身寒气转过来的瞬间,冯晋庭反手把叶语诺推离自己身边。叶语诺的惊叫声中,冯晋庭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重拳。
后来,萧熠完成卧底任务出国前昔,偶遇过一次冯晋庭,他语重心长地恳请萧熠:“如果有机会,在珩珩面前替晋骁说句话吧。”
当时,所有的证据都对冯晋骁不利,尽管很多人心里明白他是被陷害的,却没一个人敢说一句话,是根基不稳的冯晋庭顶着压力站出来下令彻查,对方才缩回去没再敢继续向冯晋骁使绊子。具体的细节萧熠并不清楚,但他听冯晋骁说,事后有人往上面写匿名信检举冯晋庭越权,把调查组都惹来了。那一次,冯晋庭险些被拉下马。
叶语诺顾不得反驳,跑过去扶冯晋庭。
被碰到伤处,冯晋庭疼得吸气。他激烈地咳嗽,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拆了一般地疼,借助叶语诺的力量勉强站稳,开口时气若游丝:“晋骁,我——”他喉结滚动,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堵得喘不过气来,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和冯晋骁相识六载,对于冯家兄弟的亲厚,萧熠还是略知一二的。学生时代,冯晋庭为护弟弟与人动手,折过肋骨这种事好像太久远,不提也罢。就在几年前,冯晋骁因能力太突出受到省厅关注,有人红了眼,觉是他阻了自己的仕途暗箱操作设计他,令当时还在a市刑警队任队长的他卷入了一宗案件。
明明那么喜欢她,却在那个时候固执地不肯服软说一句“爱你”,反而因她的不信任连解释都带了堵气地成分,尤其萧语珩固执地认为他和叶语诺有什么的时,他还负气地说了句:“爱信不信。”
盛怒之下的冯晋骁一拳击向冯晋庭腹部:“这一拳是为萧萧打的,冲她一声声喊你姐夫,你却狠得下心对她承受的伤害一言不发。”然后是第二拳:“这一拳是为我自己打的,冲我对你的敬重和信任,冲我在你儿子出生时置自己女人不顾送你妻子去医院,你却眼见着我和所爱的人分手一言不发。”第三拳出手时,他的嗓音带着难以形容的沙哑:“这一拳是为我没出世的孩子,冲他本该叫你一声大伯,你却对他的‘离开’一、言、不、发。”
冯晋骁眼底血红一片,用拳头成全他。
最后收手时,回身一个动作把叶语诺逼退几步,目光里的锋芒纤毫毕现:“叶语诺你记住,他挨的每一拳,都是替你受的。”冯晋骁的衬衫扣子因动作幅度过大被扯松,紊乱的呼吸也未平复,视线却冷如寒冰:“至于你,我杀了你的心都有!”
“啪”地一声,盒子掉在地上。
冯晋骁在电话里对萧熠说:“看来她是真的不要我了。”
三年后的今天,大雨滂沱中的冯晋骁,悔不当初。
“晋骁在一个星期前就给爸妈打了电话,他是准备在今年之内把珩珩娶进门的。爷爷更是赞成这门婚事,催着爸妈回来去顾家提亲,把事情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