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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心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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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他年纪虽小,却也是身为兄长,他有他想守护的人,见不得她受委屈,就像慕容久一样。

    “所以,班惟莲不是因为和魏南歌谈妥了条件才做此决定,而是他早有除去凤渊之心。”慕容七轻叹一声,“他还是作出了选择,甚至不顾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危。”

    慕容七骑着马缓缓往前,一旁的卫棘犹豫再三,终于伸手拉住缰绳,道:“嫣然,不必勉强。”

    卫棘沉声道:“我不过拿着父王让他速回王都的命令试探一下罢了,谁知他竟会联合入关的雍和军趁夜偷袭,这么沉不住气,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两匹马擦身而过,慕容七急忙道:“喂,你……”

    “你没有别的法子。”慕容七心里很明白,扬眉笑道,“所以我还是要去,至少我有能力自保。只要顺利换回惜影帝姬,你就没有了顾忌。小卫,你曾说我是上天留给你的家人,如今,就当是姐姐帮你一把,不用太感谢我。”

    以雍和军的兵力,绝对无法和白朔雄师对抗,她了解他,即便不得不兵行险招,也万万不会做以卵击石的蠢事,最有可能的,是凤渊想借此一役,以天河城为筹码,或许再加上巨泽地宫的珍宝和班惟莲最疼爱的惜影帝姬,来和汗王谈条件。

    这阵势,哪里像是败军之师?慕容七顿时明白了,低声道:“你是故意让凤渊占了天河城的?”

    说话间,季澈已经带着她离开天河城一箭之地,进入之前骑兵出现的山谷。慕容七惊讶的发现,在这些并不高大的石山中,竟布满山洞甬道,洞口原本被树丛和大石遮挡,如今遮挡物都被推开,露出一个个又黑又深的洞口。想必卫棘佯败离开天河城之后,正是率兵进入了这些密道中,这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重新杀回来。

    “你的第二任夫君年纪虽小,却已经久经沙场,不必你提醒,自然会小心。”

    卫棘是如何试探,凤渊又是如何夜袭的,慕容七不得而知,可显然,四面楚歌的凤渊,面对凶吉难辨的王都,忍还是破,他赌了后者。

    慕容七让他说实话,实话就是,眼下的情形,他并没有两全的办法。

    才走了几步,就看到季澈高大的身影穿过来来去去的士兵朝她走来,还没等她开口,他便道:“一个时辰前,汗王的密函来了。”

    “离开天河城之前,我和小久曾和卫小将军商议过,若是天河城有变,便以他军中豢养的黑鹰为暗号。”

    当然会有——只要不顾小栀的安危强行攻城,十个凤渊也能拿下——他明白父王那道指令背后的取舍。可是父王能狠得下心,他却不能。小栀虽然娇纵,却是整个赤月宫里对他最好的人,她从不在乎他低微的出身,他便也包容她的任性。他是她的兄长,怎能弃她而去?

    只是,卫棘的佯败和如今的兵临城下,逼得两军不得不形成对垒之势。以后的事态发展,就很难说了。

    慕容七明白了,卫棘一定是刚拿到密令,就立即执行了。

    “……慕容七你敢!”

    季澈抬起头,湛蓝的天空中,几只黑色的大鹰正低回盘旋,这一幅漠北草原中常见的景色,此刻却成了深藏玄机的暗号。

    “班惟莲此人狠戾乖张,凤渊却偏偏要利用他最喜爱的女儿,他又怎会甘愿受制于此?亲生骨肉,也不会比江山更重要。”

    她想回头看一眼那座矗立的孤城,却终于还是忍住了。惟余叹息袅袅,散于冷寂荒野,无声无息。

    慕容七愣了愣,还没有开口,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身着银甲的卫棘大步走来,碧眸生寒,脸色铁青。

    然而,无论凤渊和卫棘之间,或者说凤渊和班惟莲之间最终是敌是友,和慕容七还有季澈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了,真正说起来,他们和他之间,有的不过是一些私人恩怨,从未涉及过国仇家恨。

    “他用小栀要挟我。”他的声音冰冷,目光却落在慕容七身上,“嫣然,他要见你。”

    只是天河城是出关的必经之地,边境线上连绵的崇山峻岭很难翻越,若要再换一处通关边城,最少也要再走十日。因此两人决定暂时留下,视两天后的情形再决定去向。

    他的声音在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中听来分外低沉:“灭雍和军,杀无赦。”

    ……

    “……”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有什么话容后再说。”

    慕容七心中微诧,环顾四周,只见马蹄踏踏,季澈也不知被冲散到了哪里。

    第二天午夜,慕容七睡得正酣,突然被一阵喧闹声惊醒,披衣走出营房,只见眼前灯火通明,人影往来不断,远处传来军鼓沉闷的声响,一声急过一声。她心中一紧,转头便往季澈的住处而去。

    卫棘垂下眼,道:“总还会有的。”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摸了摸鼻子,道:“我不过是让他小心而已。”

    “他想要三日时间,带城中两千雍和军退到紫霞关。”主营中,卫棘看着桌上的地图,若有所思道,“他会留下小栀,条件是我退兵三十里。”

    “不敢不敢!”她不怀好意的笑道,“阿澈,你脸红了呦,被我说中了吗?”

    慕容七回头看着他:“小卫你实话告诉我,你可还有别的法子?”

    “只是觉得,他操之过急了。”慕容七摇头道。

    季澈不过离开一日,天河城就轻易易主,这实在不像是有“贪狼”之称的卫棘的实力。

    耳边响起卫棘的声音:“我以为你会阻止她。”

    原来,凤渊的所有可能都已被算中。原来,这便是天意。

    说完一手托起她的腰,一递一送间,她的身子已腾空而起,转眼间便被另一人接了过去。

    卫棘看着慕容七若有所思的神情,不满道:“他是咎由自取,不值得担心。”

    季澈却淡淡一笑:“她想做的事,尽管去做就好。”

    卫棘冷哼一声:“他要复国,与我无关,只要父王支持,我也懒得理会。但是他不该欺骗小栀,我最讨厌的,就是利用女人的家伙。”

    这里应该是白朔为守护天河城而开挖的秘密工事,凤渊显然并不知情,可季澈却似乎并不惊讶,回想起他方才的种种表现,慕容七恍然道:“阿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卫棘在附近?”

    就在凤渊松手之际,季澈已调转马头疾驰而去,不过转眼,身后羽箭已呼啸而至,他一手搂住慕容七飞身而起,另一手握住雷锥,内力灌注枪尖,震开凤渊先发而至的三支箭,落地之时,慕容七手中短剑划开一圈寒光,近身之箭纷纷被利刃斩断。两人互相配合,又退开数丈,待第二波箭雨落下时,身后不远处的山谷中突然冲出了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骑士连同高大的战马都包裹在厚重的铁甲中,速度快慢有序,形成合围之势,马上骑士手中铁盾一合,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将两人圈进马阵。

    季澈默默的看着她一身明丽飒爽的胡服,独自一人穿过重重军阵,巨大的吊桥缓缓放下,一人一骑,渐渐消失在黑洞洞的城门那头。

    从小到大,莫不如是。她负责肆意随心,而他负责她——她的安危,她的残局,她的欢悦,她的苦恼,这样子有什么不好?她尽可以自由率性,不计后果。这是他承诺给予她的,最大的宠溺。

    揽在她腰间的手掌微微一紧,她听他说道:“这一次婚事又是你自作主张,我在瞿峡时说的话,恐怕你早已忘记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背着手朝外看去:“小栀还在他手中,我不能轻举妄动。如何取舍,还是交由父王来决定。”

    “他准备奇袭,惜影帝姬还在凤渊手里,时间越久越不利。”季澈皱眉道,“我还没有接到小久的青鹞传书,但是算一下时间,魏南歌应该刚刚抵达赤月城——”

    她噗的一声笑了起来:“阿澈,你吃醋了吗?”

    说着她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个人身上,他正静静的注视着她,向来冷峻的目光隐隐透出温柔几许。从头至尾,他都没有阻止她,就像他自己说过的那样,是走是留,由她自己决定。

    话未说完,银甲小将早催马一阵风似的奔到队伍前头去了。

    正当此时,一匹身披银甲的黑马径直朝她驰来,马上的骑士俯身展臂,将她一把捞起,放在身前,动作干净利落,显然马术精湛。

    “如何?”

    马上的人正是卫棘,在一众灰色铁甲中,他的银甲分外醒目。慕容七自他马上望去,只见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四面八方的山谷中又涌出了多队骑兵,人数虽多却丝毫不乱,很快在天市河边集结成阵,显然是有备而来。

    羽箭至此本就力竭,如此一来,更是连他们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片刻沉默之后,慕容七道:“你答应他了吗?”

    她朝他笑了笑,转过头,轻叱一声,策马而去。

    “这是权宜之计嘛,要不然——”她斜睨了他一眼,丝毫没有悔意的笑道,“我保证没有下一次好不好?可是……我都已经答应你了,没有下一次的话可如何是好?”

    他停了片刻,又道:“是走是留,由你决定。”

    在她出神的时候,听见卫棘又道:“这里很危险,你们先避一避,有什么事我回来再说。”

    “暂时没有。”卫棘摇头道,“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做决定。雍和军袭击天河城那天,最快的马已经给父王送去密函,王都回信到达这里,最快也要有两天。”

    天河城高大的城墙在星月之光下显出肃杀的灰白色,城下灯火通明,城楼上却只有檐下几盏旧灯笼亮着,远远望去,灯下两人如镶嵌在深蓝夜幕中的剪影,男子长身玉立,衣袂翩飞,女子娇小玲珑,弱不禁风,若非兵临城下,真宛若画中人一般。

    城下之战并没有打起来,凤渊当然不会真的失去理智,他见到卫棘那些去而复返的骑兵,便已经明白自己中了圈套,因此选择了退守和谈判。

    慕容七心中一动,急忙回头,果然看见面甲后一双碧色的眸子,大喜道:“卫棘!”

    所以才会故意激怒凤渊,引开他的注意,好让卫棘趁机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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