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什么都会过去的,沧海桑田,风云变幻,而现在,要珍惜他啊。】
“真是你呀。”姑娘笑起来,“我可不是神仙,不过神仙可没骗我。神仙说,只要心里想着他,捏碎一颗莲子,他就能回到我身边来。没想到,心里想着别人捏碎莲子也顶用。我只是试试的,没想到真的有用。”然后兰汀就看见那小姑娘的脸,惨白的脸,漆黑无波的眼珠,唯有笑容灵动,带了丝活气。
若是寻常人遇到这等怪事,肯定是转头就跑。可兰汀与白清明相处甚久,腕上还带着白兄给的佛印手环,不管是什么妖怪怨灵他都不怕。
“你敢杀她?!”
兰汀不明所以,也不敢靠近,只能说:“在下兰汀,你,你是神仙吗?”
秦依依也跟着笑起来:“那是过得不错了,想当年我能吃饱就满足了。”
自从在薛府住下,每日上朝都有管家来催,薛相给的侍女手脚也利索,倒是没迟到过。不过朝中的同僚都说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能进得了薛相的眼,小兰这是攀上了告枝,一朝麻雀变凤凰,还愁没有高官厚禄吗?
兰汀不知为何连他连个字,门外都要有小厮侍女守着,上了,茅房都有人紧张兮兮的问:“大人你去哪里?”
她说:“我叫秦依依。”
「神仙以为我要看的是这沧澜城,可是这沧澜城的一草一木都在我心里,还用看吗?我只想看看神仙的模样,哪怕……一眼也好啊。」
那小姑娘一点都不生分,刚见面就开始唤人:“兰汀,我想吃西街的煎饼果子,可我看不见路,你能带我去吗?”
与其说是听候差遣,倒不如说是软禁来得贴切些,于是中午兰汀趁侍女去厨房拿午饭时,踮脚从后门,溜了。
“为什么要买东西给我吃”
兰汀怔了怔,她说这些话在这小姑娘面前好像有些炫耀的意思。可他真的……兰汀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才问:“东街有家肉丸子炸得很好吃的,你还要吃吗?”
兰汀带她去了西街,买了两个煎饼果子,就在街角乞丐铺的稻草上席地而坐,香喷喷的开始啃起来。其实火候不够,酱料也不是最好的,没有切长小块蘸着杏酱,让神仙耐心地喂到嘴里。可秦依依却很喜欢天寒地冻和兰汀靠在一起吃粗陋的食物,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
可秦依依惨白着脸,漆黑的眼睛冷冰冰地望着天空。
兰汀推开半掩的朱门,明明是寒冬,却见通往内廷的回廊两边是开的水灵秀美的红莲花。湖面升腾着雾气,把厅内的纱帐层层叠叠地吹起来。
不管朝中人怎么说,兰汀都觉得没什么,毕竟因为字写得难看而被薛相骂的也只有他一个。薛相说,既然不必整理书,那就练字吧,把《朝夕赋》的字帖练熟了,就能回家了。唉,薛相啊,真是个奇怪的薛相,这不是明摆着不让他回临风城吗?
兰亭满脸茫然:“是你要吃的呀,我我……”一副好像做错事的模样。
“兰汀,你家里有什么人,都过得好吗?”
兰汀吓得连叫喊都忘记了,她的手是冰凉的,连心跳都没有。
“谁在外面?”是少女柔嫩的嗓音,顿了顿问,“是你吗?”
这一阵风把他挂到仙境里,应该遇见的就是神仙吧。
这人真是……跟自己没有半分相像啊。秦依依摇摇头,仰起头顶着落雪的天空,而后露出悲伤无奈的笑容。
“神仙以为我要看的是这沧澜城,可是这沧澜城的一草一木都在我心里,还用看吗?我只想看看神仙的模样,哪怕……一眼也好啊。”
兰汀忙走过去,又不好意思拉她的手,便把袖子递给她:“你抓着,我带你去。”
兰汀的后颈被拎起来,一回头“啪”的一巴掌,被掴得眼冒金星、红衣公子盛怒而冷漠的脸在他金黄的眸子里豁然清晰。
白兄也说,字是为官者的脸面薛相骂你也没什么错。
小姑娘歪头一笑,特别顺眼,谁见了都能喜欢。
“家里有父亲和姐姐。父亲是风临城的城主,很受百姓爱戴,姐姐还没嫁人,我在都城做个闲职,朝里诸位大人对我也很好。”兰汀不好意思的绞着袖子,“只是现在自立门户,日子过得紧了些,一个月家里都难得吃上几回肉。”
反正现在白兄跟薛相一个鼻孔出气,伯牙遇见子期,倒真摆出惺惺相惜的模样了。连白兄这几日缠绵病榻,薛相都派人送了不少珍贵药材过去。说来也怪,白兄最近的身子未免太糟了些,面色苍白,眼底都是深深的青色,每次他回家,他都在睡着。柳兄说大约是因为上回大病初愈身子也弱些,再问下去便遮遮掩掩,只把他当小孩哄。
可他什么都没问,当真小心翼翼的带她出了门,这让秦依依有莫名的愉悦。外面风大,刚停了几日的雪又落下来了,雪花落在脸上,融成水珠留下来。脚下是软面的雪,踩上去 “嘎吱嘎吱”的响。耳边是市井喧哗,能闻到炸麻花和肉包子的香味——这样繁华喧闹的沧澜城,淹没在皑皑白雪里,一定美得将心动魄。
他先是去赌城西的药铺里买了一根人参,又去屠夫那里买了两斤筒子骨,准备回去给白兄炖汤喝。回家过桥时,不知哪来的狂风,兰汀遮住眼,再睁眼却有些迷糊。他明明在桥上,这会儿为何站在朱门外。仔细一听,门内水声潺潺,隐约飘来杜衡熏香之气。
兰汀一震,原本坐在墙角的秦依依突然扑上来,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匕首,而他的手被握住,锋利的匕首直直的插|进她的胸腔里。
秦依依一直等兰汀问,你为什么把我叫到这里来?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