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白清明点了点头,笑着说:“那可真是惨。”
白清明摸了摸额角,又想起昨夜在城南遇见的地缚灵。叫落英。是山谷里的一株桃树。哪个妖精不怀春,遇见白寒露那样山明水秀的俊雅男子痴迷也不奇怪。只是——
她并不是妖,上辈子是有血有肉实实在在的人。
“哼,少骗我,我知道白清明是你最讨厌的那个师弟。你忘了我也没关系,我只想这样跟你说说话就好了。”落英指着身后的巷子说,“你不知道吧,昨天你走后,这里死了一个男人,好像刚考上秀才来的,被挖净了血肉,啧啧,真惨。”
两袭白衣,青春年少,出门成双,形影不离。
入夜又是静得发怵,白清明又披了衣服,拎着盏灯笼出门。还是城南的花街,晚上又是夜夜笙歌。他绕进旁边的巷子,破院的废井上,落英听见脚步声回头莞尔一笑。
有不少女鬼听见他的名字就脸红心跳,嘴上肉麻麻地称:“唉,那个冤家眼中的阴郁,瞧着就叫奴家好生心疼。”柳非银嘴角又抽了抽,好一个冤家,真是能麻得全城的人都不用吃晚饭。
再想起来,好似已是上辈子的事。
许了金银还能富贵一生,许了的承诺就像那天边的云,湖上的雾,地上的一抔黄土。摸不着,看不清,也不值钱。
“为了落英你,死有何惧。”文清予说完情难自禁一把拥住眼前的人,“落英,你就跟了我吧,我会好生待你的。”
落英像个调皮的孩子,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跳下墙头,白纱飘飘黑发如瀑,一个地缚灵竟然也能宛若天人。 “文公子,奴家在这里。”
“落英姑娘。”文清予走过来施了个礼,根本没抬头往墙头看,笑得温存,“让姑娘久等了,是趁家里人都睡了才跑出来的。”
原来是深夜与情人私会来了,白清明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这落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心里猜得也八九不离十。果然落英斜眼看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露出嗜血的模样来。
“文公子,你当真喜欢奴家吗?” “嗯。” “有多喜欢?愿意为我死吗?”
“可惜你昨天没看见呢,用指甲划开皮肉,挑开一条缝儿整个儿把肉挖出来。”落英兴高采烈,“寒露,你可是狼人,你应该喜欢人的血肉的吧?嗯?”
“这城南花街上多了个什么天仙绝色,竟把白老板迷成这样?” “柳大公子的花酒喝了几缸,倒是什么天仙绝色都能遇见,下次也带我去见识见识罢。”
「许了的承诺就像那天边的云,湖上的雾,地上的一抔黄土。摸不着,看不清,也不值钱。」
白清明正想着,见有个男子走进花街,一袭紫衫风雅至极。他没进暗香院,只是一直走进来,到了没有灯影的暗处。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文清予。
这个落英就好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在暗处控制机关的,到底是谁?
柳非银在门口就看见他家老板歪在榻上,紧蹙着两道斜飞入鬓的眉,不知道愁什么。昨夜他睡着后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出的门,回来带着满身的凉,还有若隐若现的白梅香。是女人的脂粉味。
白清明皱了眉,不知道这地缚灵为何在此,为何会把他错当成白寒露。毕竟两个人长相完全不同。既然她是死在这口废井里,那么她根本不可能认识白寒露。因为那个人从来没有来过风临城。
生意人当然关心的是生意,死了再转世就是了,所以白清明那面无表情的脸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有时他真的不明白这个人,你说他不贪财吧,见了金子脸上的笑容让母猫都发春。你若说他贪财吧,都说白老板的黑店进去能脱层皮,却从没人埋怨他。
“白老板开窍得也晚了些,今天城南花街死了人,暗香院接不了生意。”柳非银叹了口气,“死得真惨啊,全身只剩下一层血皮儿覆着白骨,我娘那好事的都来了,她破的案比我闯的祸都多,说是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看见。我看风临城八成又闹妖怪了,咱这生意该好起来了。”
“寒露,你来啦。” “落英姑娘,我说了,你可以叫我清明。” 落英脚尖一点飘起来,稳稳地坐在墙头上。白清明也纵身坐在她身边,身后便是灯火通明的暗香院。
落英也拥住他,用谈论天气般的淡淡口气说:“那就为我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