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铃铛
肇月朔三（七月初三），翁长夜与齐云衣从皓都出发，正式前往流云国。
途中，没带一兵一卒，只有二人。
路上经过庸城，抵达流云国边界已是两月后。
“唉，你看好像是东辰人。”
“东辰人？看着不像啊，是不是元人？”
“元人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岐火人？”
“快快，是新郎和新娘来了。”
翁长夜与齐云衣到达流云国之北的琼州时，恰巧是仲秋（八月十五）。
流云国没有仲秋，自然没有姝国和东辰到这天该有的祭月、燃灯、猜谜。
但，今日似乎有人出嫁，城中依旧热闹。
两人牵着马，站在街边，看着从身边走过的流云人，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流云人在穿着上十分大胆，不论男女皆是赤脚，露着手臂小腿和肚脐眼，手脚上带着铃铛，头顶带着一步一响的步摇。
他们似乎格外喜欢这种能够发出声响的金属。
叮……
满街都是铃铛声，虽别具一格，却怪异极了。
翁长夜二人牵着马往后退了又退，那些围上去的人让出更加宽敞的通道。
流云国成亲，似乎是很重要的事，很多人都跟了上去。
甚至有些掌柜的，直接让小二闭了店。
等人群松散一下，翁长夜和齐云衣才打算跟上去。
但，二人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年轻少女拦下。
少女长相精致，穿着一身深紫色流云服，抬手走动，身上的铃铛清脆悦耳。
“二位不是流云国的人吧，如果不是流云国的人，那么流云国成婚，你们外族人不能靠近。”
“为何不能靠近？”
齐云衣反问，她目光上下扫视一圈少女，挑起眉梢。
“因为流云国男女结亲，会为对方中上情蛊，你们外人当然不能看。”
挺起胸膛，说到情蛊时，少女格外自豪。
“我们流云国和你们……这些外邦不同，什么三妻四妾，妻嫂侍一人，咦，真混乱。”
“流云国一位男子一世只能娶一位姑娘，一位姑娘一生也只能嫁一人。”
“那你们还挺忠贞的，你这样说，我倒是更加感兴趣了，非得去看看不可。”
“……你们不能去！”
少女皱眉，娇俏的脸庞泛起一丝气愤的红晕。
“你们若是去了，到时候，他们看到你们，倒霉的可是你们自己。”
“我可是在帮你们，我们这么善良的人，流云国可是很少见的。”
“姑娘这么善良，不如带我们去看看，毕竟我们没去过。”
“算了，出门在外，不能去便不去，莫要惹事。”
翁长夜制止齐云衣继续逗弄少女。
少女顺着翁长夜的话点点头，很是赞同。
“还是这位姐姐说得对，姐姐一看就聪明。”
“你的意思是我蠢了？”
齐云衣一听小丫头的话，笑了。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她老师。”
“我没说你蠢，但是你确实不聪明。”
少女扮了一个鬼脸，躲到翁长夜身后，抓住翁长夜的衣摆。
“听没听说过，好奇心害死耗子。”
“有你这样的老师，姐姐可真倒霉。”
“小丫头片子，你骂我耗子？”
“没有哦。”
女孩无辜地摇摇头，随即抱住翁长夜的胳膊。
“姐姐，你们外地来的，好不容易到琼州，要不要住几天？”
“我们家还有好多空房间，便宜赁（租）给你们。”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们呢，还什么好心。”
这天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小丫头就是故意把他们拦下的。
看着齐云衣一副看透自己的样子，少女脸颊更红，立即为争辩。
“有点私心怎么了？我可没有害你们。”
“这只能说明我有生意头脑好不好？”
“什么生意头脑，满肚子坏水。”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不识好人心。”
少女脸皮薄，虽然心中有些尴尬，可被人这样说，小脸上也升上几分恼怒。
“那便随你去留个宿吧。”
翁长夜开口，打断争锋相对的二人。
流云国与东辰和姝国截然不同的风俗，确实应该细细研究一下。
若是不小心冒犯到流云人，还没找到邬楽便丢了小命，那就得不偿失。
况且，药谷离琼州已经不远了，再往前也不过是三四天的路程。
但，药谷不是城池，也不是镇子，更不是村子，不是外人想进就能进的。
少女的脾气像个孩子，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立马喜笑颜开，拉着翁长夜朝旁边一家客栈走去。
“还是漂亮姐姐好，姐姐跟你说，交朋友要找聪明的，不然会被传染。”
“你又在指桑骂槐呢？”
齐云衣牵着马跟在二人身后。
“还有，人家戴着面具，你怎么就知道她是你说的漂亮姐姐呢？”
“当然是漂亮姐姐。”
少女仰头看向翁长夜面具外的半张脸。
“姐姐左边这么好看，另外半张脸肯定也不会差的。”
“姐姐，你叫什么？你可以叫我铃儿。”
“铃铛的铃。”
说着，少女抬起手，轻轻晃了晃。
“我叫云衣，你可以叫我云衣姐姐。”
“没问你呢，我问漂亮姐姐。”
铃儿秀气的眉毛皱了皱，很不喜欢齐云衣，这人从头到尾都在和她对着干。
“姐姐，你叫什么？”
“她叫常夜。”
“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话，你话怎么那么多？”
“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天生不爱说话。”
铃儿：“……”她能只请姐姐一个人住她家客栈吗？
三步并作一步，齐云衣追到少女身边。
她抬手趁着少女不备，揉揉少女的发顶。
“小丫头气性怎么这么大。”
“哼。”
铃儿冷哼一声，拍开齐云衣的手，松开翁长夜，小跑进客栈。
“阿父，阿妮带回来了两个客人，阿姐呢？”
“阿雅出去看热闹了。”
客栈中，用布条扎着头发的中年男人转过身，他放下手中的抹布。
男人模样敦厚，长得并不高，甚至有些矮小。
“你怎么又去街上拉客，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
“阿父，我没有走远，你看。”
铃儿眨眨眼，打住父亲继续责骂自己的话，指向门口。
中年男人顺着女儿所指看去，立马收起脸上的责备，笑着迎上去。
他紧张地捏着围在身前的襜褕（围裙）。
“两位姑娘见谅，阿妮她不懂事，没有冒犯到两位吧？”
翁长夜抬头，打量客栈的陈列，房梁木柱上都挂着一张张极具特色的绸缎，绸缎最下方挂着铃铛。
“没有，倒是铃铛姑娘心善，不然我们两个外地人，就要冒犯你们了。”齐云衣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