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择主

    万般红绸长幅的皓都，只有冯家挂上了缟素。

    周围街坊出门，纷纷下意识避开冯府，以免沾染上晦气。

    冯宅并不大，一间前院一间后院，主屋在后院，剩下三间客卧。

    院中也没有下人，只有一个老奴。

    很难想象这就是镇国大将军住的地方。

    空落落的院中，连花圈都没有，只摆放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冯妙笙站在棺材旁，沉默地看着躺在里面的小弟。

    “姐，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我想和阿娘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回家的时候，让那些贵公子都悄悄偷看我。”

    “小一，你呢？”

    “我啊……”

    少年捏着锦囊的手微微用力。

    “我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永远开心快乐，还想爹爹娘亲和姐姐，都健健康康的。”

    “阿姐，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的！”

    “放心吧，你可是镇国大将军的儿子，我们镇国将军府一定给你找个疼爱你的妻主。”

    啪嗒……

    原来眼泪流下来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冰凉。

    冯妙笙摸了一把脸颊，抬手慢慢将棺盖合上。

    “小一，阿姐带你回家了。”

    “别怕，阿娘他们在那边等着你呢。”

    “将军，府中老奴都找过了，只有些东西还值钱。”

    一位佝偻的老人一瘸一拐从廊后走出。

    他的手中捧着一块老旧发霉的玉佩，和一根生锈发黑的银簪。

    “可是，这些估摸着只能换个几两银子。”

    “当吗？将军。”

    “算了。”

    冯妙笙轻叹，推着棺材盖的手停下。

    她从老奴手中拿过玉佩和银簪，放进棺材中。

    这玉佩是娘亲还在时送给小一的，小一进宫没有带走。

    怎么当得呢？

    它们应该和小一一走，路上小一才不会怕吧。

    “冯将军。”清冽疏冷的语调唤道。

    冯妙笙身子僵了僵，回头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尤其是看到那张与女帝有几分相似的脸，就会产生生理上的厌恶。

    “太女殿下，本将似乎没有请过你。”

    翁长夜没有应她，扫了一圈萧索破败的将军府，缓慢地走向梨花棺。

    这口棺材，大概是镇国将军府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孤来送送冯小公子。”

    那一声冯小公子竟然刚止住眼泪的冯妙笙又哭了起来。

    是啊，冯小公子。

    曾经千娇百宠的冯小公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曾经盛极一时的镇国将军府，怎么也变成这样了呢？

    “我们冯家有今日种种皆拜你翁家所赐，你还敢来？”

    “冯将军，孤是孤，女帝是女帝。”

    “贵君已经死了，将军也落魄成这个样子，你以后呢？什么打算？”

    “真的这样甘心吗？”

    “呵。”冯妙笙嗤笑。

    甘心？怎么甘心？

    她恨不得将翁姵碎尸万段。

    可，这将军早已经是个空壳，有名无实。

    “太女殿下说这话，怎么？要拉拢本将？”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本将早已无官职，整个将军府也就我和吴叔。”

    “你的算盘，落空了。”

    “孤确实是来拉拢将军的。”

    “但，孤看人，向来不看别人有什么，而是她能做什么。”

    “冯将军，有兴趣的话，不如先试试。”

    “贵君的丧事，孤会替贵府操办。”

    “人走了，后事总要热热闹闹，黄泉路上才不冷清。”

    “翁长夜，你是我冯家仇人之女！冯家不需要姓翁的帮助！”

    “冯将军，你是臣。”

    雪大了，翁长夜抖了抖手中的油纸伞，积雪从伞面滑落。

    “臣不仇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冯将军，你觉得呢？”

    难道冯一入宫，冯妙笙就真的没料到这种结局吗？

    不，她料到了。

    可，她是臣。

    她的恨苍白又无力。

    “翁姵老了，将军，另寻明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