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西净山
陆浩恒虽面色如此，但面对着陆成卓的病床立着的时候，脸上还是做出了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父亲，可好些了？”他微微俯身小声地问道。
陆成卓半倚在床上，眼睑无力地耷拉着，遮住了他浑浊不堪的双目，他微张着嘴，似乎在汲取着最后一丝空气，不肯就这么断了气息。
他没有回答，瞥见陆沛言携着姜且黎走进病房，眼睛几不可察地睁了睁。
或许人到了临死的关头，往日里从不在乎的亲情都变得珍视了起来。
陆成卓难得称得上絮絮叨叨地和陆沛言聊了很久，大体的主题便是忆往昔，回忆着他小时候住在陆宅接受他教导的日子。
他还数次夸赞陆沛言越来越有他死去的父亲的风范，让他能说出一声吝啬的“不错”。
只可惜，他怀念的旧日没有带上病房里另一个脸色铁青的人，明明他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可年轻时被兄长压制，老了又被侄子碾着，任谁都会心生不忿吧。
陆沛言不耐待在这里听陆成卓的废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就要告辞，他带着姜且黎忽视了文朗的挽留，走到电梯口时听到了身后陆浩恒的呼喊声。
“沛言，等等叔叔。”
姜且黎被他“亲热”的称呼激起来一层鸡皮疙瘩，还对着身边的陆沛言轻轻地撇撇嘴，心中的嫌恶简直溢于言表。
陆沛言看着她的模样，缭绕在眉眼间的丝丝缕缕的郁气尽散，他捏了捏手心里那只柔嫩的微凉的手，抓着它一起塞进了他大衣的口袋里，密不透风地捂着。
“叔叔，有什么事吗？”他按下下行的按钮，连一点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分给陆浩恒。
陆浩恒眉心一皱，不过也没有发难，站在两人身旁试探着道：“先前你爷爷说想看你尽早结婚，我见你和且黎的感情日渐深厚，可有将此事提上日程的计划？”
姜且黎的呼吸一顿，忍不住看向陆沛言，虽然之前他说过结婚一事由她决定，但陆氏的危机尚未解决，又有陆浩恒虎视眈眈，他会改变定下的主意吗？
陆沛言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原本带着丝凉意的手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温温软软地乖乖停留在他的掌心。
他侧头扫了陆浩恒一眼，嘴角悠悠一翘，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劳叔叔操心了，婚姻大事我自有思量。”
陆沛言的话头在下一秒忽然一转：“叔叔与其关心我，不如多担心担心乐彦的未来该如何吧，他的伤可养好了？若真让叔叔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却后继无人……想来也是挺可惜的。”
“岂不是要将这偌大的陆氏，拱手让人了？”
陆浩恒差点维持不住表面的涵养，心中明知他儿子出事肯定少不了陆沛言的手笔，但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如今他另一个种可不能出现差错。
他得将那个孩子藏起来，好好地教导，将整个陆氏都留给他。
然而，陆沛言接下来的话惊得他心神大乱，险些绷不住露出马脚。
“不过，叔叔当下正值壮年，何不给我添个婶婶，生下孩子给你养老呢？”
陆沛言瞥了瞥他跳动的眼皮，又道：“叔叔对死去的婶婶用情至深，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婚的打算，想来也不会随意找个女人扰了她在你心里的地位吧？”
说完，他没有再逗留，带着姜且黎便走进电梯离开了。
“他要被你吓死了。”姜且黎没有错过刚才陆浩恒骤然涨红的脸和额头沁出的细汗，“以他的性子，肯定会做些什么去保护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陆沛言听着她话语中的担忧，眸中的柔光微闪：“他已经确定了那是个男孩，这段时间沉浸在得子的欢喜之中，倒是懈怠了不少，不丢一条鲶鱼进去，又怎么搅动这池浑水。”
姜且黎默然了一瞬，知道他自有安排，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那你要多多注意安全，让叶迁跟着你吧，你时常要去应酬出差，我不放心。”
“不用，我这边有人，你先前拒绝了我多调几个人给你，现在连叶迁都不要，要是再发生绑架事件该怎么办？”
陆沛言在口袋里与她十指交握，慢慢地与她走在医院的小道，踩在一片片枯黄的落叶和阳光投下的光斑上。
“我这不是不习惯有人跟着吗？”姜且黎的手臂时不时地与他的手臂轻轻地碰撞着，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再说，现在的生活完全两点一线，要出来也有你在身边，你不会让我受到伤害的。”
陆沛言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疑惑的眸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将点点金光映照在她的皮肤上，使之愈发显得细腻光滑如同白玉。
他定定地看了几秒后，伸手用指背抚了抚她的脸颊，那抹耀眼的日光便落到了他的指上：“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带你去看看这个世界，可好？”
一切都结束……
姜且黎感受着脸颊上温润柔和的触感，心脏猛地一跳，隐隐的不祥的预感毫无预兆地在她的心中浮现，如山间的云雾弥久不散。
“好。”
许久之后，她听到了自己微颤的声音，暗藏着一丝不安，可能还有些微的不舍。
几天之后，陆沛言再次出差了，姜且黎便回了天溪园陪姜父姜母吃饭，正好撞见了姜瑾宁也在。
饭后，她切了一盘水果送到书房，本想八卦八卦她哥哥和卫又菱的发展近况，却意外看到了一份厚厚的资料。
“哥哥，这个是什么项目，怎么在左上角画了个红叉？”姜且黎随意地伸手翻了翻，发现这似乎是一份旅游度假区的企划案，标题上写着“西净山”三个大字。
“这个啊，是被驳回的项目。”姜瑾宁瞟了一眼，不甚在意地道，“西净山经过公司多年的考察调研，得出了不适合开发度假区的结论。”
“之前这个项目连爸妈都很看好，一致觉得没什么问题，后来还是我坚持延长勘验时间，这才能发现其中的问题。”
姜且黎的目光从那份文件移开，没有将它放在心上，勾起嘴角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带双双回家啊？”